馮曉曉有章窈臨終之言庇護,得以在馮家苟活幾日,但官府的人來得氣勢洶洶,甚至不單是為她而來,還找出了馮勤。
私下回京瀆職,他也沒逃過被抓的一劫,馮家一時人心惶惶。
馮夫人哭著說是自己重病纏身,馮勤重孝道,所以才讓他回來探望。
但沒一會兒就有人領著不知情的馮家丫鬟過來,說馮夫人近日身體十分康健。
蘇諦站在王府門口,看他們離開。
馮曉曉一邊還處於懵然中,一邊對自己的夢境害怕至極,和蘇諦視線對上,委屈含著眼淚朝蘇諦道:“蘇哥哥,我沒去王府。”
蘇諦沒說一句話,他身上仿佛被一團似有若無的黑霧籠罩,讓人隱隱覺得後怕。
馮曉曉淚眼朦朧,又感覺後背陣陣發涼。
官府的人逐漸遠去,有小廝請蘇諦回去休息。
蘇諦也沒說什麼,拄著拐杖,慢慢離去。
他以前想帶著章窈離開王府去隱居,現在卻不行了。
該死,該死,都該死。
蘇諦拄杖回了府,一步一步,去的是另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在後院深處的一片竹林裡,涼爽,裡邊垂了厚簾,有幾顆夜明珠照明,擺有一張冰床。
他脫了外衫,掛在一旁木架子上,緩步拄杖走過去坐下。
“馮勤在洛京,蘇宣廷應該也快回來了,”蘇諦喃喃開口,“我非常討厭他,他一定會來跟我搶你,你喜歡他嗎?”
沒人回答,不知道是因為毒,還是因為蘇諦的血,現在的章窈和從前差不多。
可她不笑,又像在生蘇諦的氣。
而他已經開始長白發。
過度的寒冷和幾日未進食,讓他身體衰敗得極快。
他手按在冰床上,等手冰涼之後,才去摸她的臉,道:“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有個聲音告訴我可以以命換命,等我死了,換你活著好不好?可你以前總說孩子踢你肚子,很是調皮,萬一醒來見不到孩子,會不會更加討厭我?”
“你的丫鬟總是看著我欲言又止,是有話要對我說嗎?會和文姨娘有關嗎?她那天晚上看見我動手了,要是你聽到她說我狠毒,會不會怕我?我很害怕你討厭我,可馮勤要死的,馮曉曉也要死的,你不能這麼好心放過她……”
蘇諦一個人顛三倒四說了好多話,過了許久,又渾渾噩噩安靜下來。
他慢慢抬手拿起旁邊的刀,在自己胳膊劃了一刀,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浸濕了衣服。
蘇諦最近的狀態越來越差,就連注意力都變得容易渙散,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疤,根本不敢讓昭王妃的人進來,怕她強製他離開章窈。
可疼痛仿佛救命的良藥,隻有鮮血刺|激湧出來的時候,才讓他清醒地看著她。
“以前讓文淺救我的人,會是你嗎?”刀尖滴血,他茫然著,“窈娘,我總是這樣傻,異想天開,你又不喜歡我,怎麼可能去救我?”
文淺拿不出那些東西,他知道,但他從來不敢問。
是他嫉妒羨慕蘇宣廷和她的感情,是他像個小人在窺探她的喜歡。
他不該讓她懷孕,不該讓她卷入他卑劣的算計。
她本來就不喜歡他。
而他給她帶來的,隻有屈辱。
馮家,文姨娘……最後該死去的人,隻有他自己。
……
秦將軍昨天來了一趟,看見蘇諦的狀況不太好,最後遲疑許久才告訴蘇諦,蘇宣廷可能五天後就到洛京。
蘇諦隻是站在竹林門口,什麼都沒有說。
秦家人多習武,秦將軍眼睛利,看得出蘇諦身體情況很差,身體甚至能隱隱約約看到好多奇怪的傷。
他臉色白得有些怪異。
秦將軍猶豫著,到底是沒見過蘇諦這模樣,把章窈以前要他瞞的事說了出來。
當初秦府妓子有孕,誰都以為懷的是王府孩子,但連秦將軍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孩子是馮勤的。
隻是在鬨到昭王府之前,章窈那裡,就已經解決了所有的事。
蘇諦低頭許久,緩緩開口道:“原是我如此蠢笨,他們這麼早就開始算計。”
秦將軍頓道:“世子不該給彆人太多幻想。”
關在牢房的馮勤後背陰寒,靠著牆,什麼都沒說。
他是私下回京,就算罰得再重,也不過是流放。
但他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以蘇諦那時候的瘋狂狀態,恐怕不會讓他們這麼簡單。
馮曉曉和他對麵關著,她縮在角落裡,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連話都很少。
馮勤坐在牢房裡,雙手抵著頭,成宓還在馮府,他還沒告訴她自己安排的人在哪。
文姨娘的死蹊蹺,她救過蘇諦,不該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除非動手的那個人是蘇諦。
昭王府隻有一個世子,但還有一個蘇宣廷,兩個都是昭王用心思培養,得昭王寵愛。
他一貫不會輕易插手小輩的事,如果能讓蘇宣廷出手救人,至少在短時間內,能保住這條命,儘量安排馮府的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