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院試(2 / 2)

半個時辰後,第二炮在城中炸響。提示著準備妥當的考生們該奔赴考場了。

謝拾再三檢查過考籃,確定無有錯漏,這才笑盈盈地揮彆謝林,坐上了馬車。

鈴鐺聲響,漸漸遠去。

謝林目送馬車遠去,視線中搖曳的橘色燈火越來越淡,最終徹底融化在黑暗深處。

自家兒子從小到大的努力他都看在眼中,不免自愧。若是托生在大戶人家,何須如此?

他轉身走進道觀,上了一炷香。

“三清在上,保佑我兒一切順遂!”

天光未明,掛著燈籠的馬車自四麵八方而來,映得整座府城都好似亮了半邊。

各縣知縣領著縣學教官以及替本縣考生做保的廩生,早已聚集在試院大門之外。直到五更時分,隻聽最後一聲炮鳴響徹府城,緊閉的試院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謝拾提著考籃排在隊伍中間,隻聽得前方一陣喧闐,隨後,凝固的人流宛如解凍的冰河、融化的蠟油,倏地向前流淌而去。

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

挨挨擠擠的人群中時不時便有被踩到腳或者被扯破衣服的考生與人爭執起來。

此時,身旁的錢致徽顯得分外可靠。身板一挺,便如銅牆鐵壁將旁人隔了開去。

步入大門後,還有兩道門。

先是儀門,被擠得發冠都歪了的考生們在儀門前重新正了正衣冠,這才走向儀門,挨個接受外搜檢官的搜身。排在謝拾前麵的考生,就連考籃裡的饅頭都被捏成了碎末,難以想象該如何入口。

謝拾三人頓時滿心慶幸。

還好這一回他們帶的不是饅頭。

輪到謝拾時,隻見考籃攜帶的食盒中,竟是一片片薄而透明的“糍粑”,壓根無需掰開,就能看出其中不可能存在夾帶——這是謝拾特意從學海的食譜中翻出,又拜托青雲觀那位掌廚單單為他們三人做的。

……好一份巧思!

兩名外搜檢官驚奇地對視一眼。

上千名考生搜檢下來並非易事,考生願意主動替他們減負,外搜檢官自然高興。接下來搜身的動作都不像對旁人那般粗暴。

錢致徽與徐守文也享受到同等待遇。通過儀門後,兩人神清氣爽:“還是謝兄/阿拾有先見之明,也叫咱們少遭一番罪。”

謝拾亦是眉開眼笑。

“該謝的是你才對。”他在心底對胖狸貓可惜道,“可惜師兄他們不知道。”

若非係統提醒,他想不到換飯食。隻怕這一回得啃不僅乾巴巴而且碎成沫的饅頭。

胖狸貓喜孜孜地甩甩尾巴。

[……我隻是提個建議,宿主聽從才能實施。]係統說話的語氣仿佛在分贓,[非要論的話,你七我三,這沒毛病。]

謝拾:“那就五五開!”

一人一統說笑間過了儀門,隻剩最後一道門,謂之“龍門”,取的正是魚躍龍門的好兆頭。

“……泊陽縣謝拾——”

唱名聲中,謝拾步入龍門。

抬眼看去,隻見一名清瘦的中年人坐在正堂上首,著緋色官袍,冠五梁,金革帶,綬為雲鶴花錦,襯得整個人好生氣派。

……這就是江提學?

江提學聽見唱名,亦抬眼看來。

隻見來到堂前的少年郎神完氣足、目亮如星,周身都透著一股意氣風發的朝氣,一眼看去與每個少年得誌的天才一般無二。

微微頷首,且喜且愁。

試院所用考案,前後左右相距各二尺,其上有一方界尺,一方淨器,案腳下有長竹編結,以防移動,案上亦貼有座位號。*

謝拾領過試卷,按照試卷上標注的座位號找到座位,便擱下考籃,在案前坐定不動。

此時他才有功夫仔細打量試卷。

隻見卷麵上不僅貼著他的座位號,還端端正正標著“襄平府泊陽縣”幾個大字,且特意標明該生所習本經為《易》,此外,還貼有一張浮簽——即一張一頭粘在試卷上,輕易可揭的紙簽。

浮簽上填有謝拾的姓名,並端端正正蓋了三枚方印,三枚印章一半在浮簽上,一半在試卷首頁。考完之後,謝拾隻需揭走寫有姓名的浮簽,留下標有座位號的試卷,就等於完成了變相的“糊名”。

而揭下的浮簽保留在考生手中,將來放榜之後,也便於核驗試卷確係考生所做。

方才領取試卷時謝拾便留意到,吏員一邊在他卷上貼座號,一邊在事先準備好的冊子上登記座號對應的考生姓名,以便事後核驗。

見狀,謝拾頗為驚喜。

未曾想此次院試是這等“糊名”手段!如此,哪怕主考官閱卷時也隻能看到座位號,非得發案後才能通過錄取的座位號從吏員記錄的名冊中找到對應的考生姓名。

便是江提學以為他年歲太小心性不足,又如何從上千份試卷之中得知哪份是他的?

謝拾放下心來,暗自慚愧。

……看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江提學或許本就打算公正取錄而已。

天光已亮,考生陸續入席,試院大門落鎖,院試首場正式開始。

考場內,武官擎牌而過。

長柄牌上,赫然是三道題。

最後一道是慣例的五言六韻試帖詩,前兩道題則是一篇書義與一篇經義。

——書為四書,經為本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