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偷家(2 / 2)

自詡富貴閒人的他在家待了一陣子便閒不住想往外溜。因著才到大江南北遊曆一年,叔叔嬸嬸都不想他再走那麼遠,而他手頭也接了憑虛客的新書劇本改編,便想著就在襄平府境內走一走,出門不久,他鬼使神差就逛到了玉泉鎮。

——當初憑虛客的書信就是從這裡寄出去的,想來此人必然就隱居在玉泉鎮上罷?

對方既然身份保密,肖瑞雲不至於非要尋根究底。不過通信往來交流劇本這些日子,二者許多見識十分合

拍,肖瑞雲總忍不住幻想這位“筆友”現實之中的身份。

……那是一位厭倦了科場而隱居的君子,還是與他一般閒來無事以寫文自娛的閒人呢?是上了年紀卻還保持著年輕心態的老頑童,還是和他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呢?

恰逢端午節,肖瑞雲一路遊玩的腳步在玉泉鎮停了下來,他循著印象找上了自家的書肆。

來都來了,就在這裡多待兩天罷。萬一,他是說萬一,與憑虛客不期而遇了呢?

試想一下,街頭擦肩而過的某人或許就是憑虛客,這樣的“緣分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該是多麼有趣?

這份期待令他選擇了停留。

於是他來到這間書肆。

五月天已熱,肖瑞雲在書肆二樓小憩。目光透過半開的窗戶向下望,喧囂的熱浪撲麵而來,隨之飄來的還有粽葉的清香。

突然,肖瑞雲眼神一凝。

街道上的人群中,一抹粉白色的倩影闖入眼簾。肖瑞雲腦海中瞬間閃過登雲樓裡少女悄悄探頭又若無其事收回的畫麵,視線相撞的瞬間,他曾望見一雙美麗的眸子,幾乎以為自己落入了一片沉靜的湖泊。

“……是她?!”

眼看少女向著書肆的方向而來,肖瑞雲心中不由浮起一個猜想,他的呼吸因此而變得緊張。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對方離開,他才回過神來,飛速衝向了一樓。

“誒?是替憑虛客寄信的?”從掌櫃口中得知對方此行目的,肖瑞雲想了想,伸出手來,“給我吧,這信就是給我的。”

一邊展開書信,他一邊不忘問:“從前每次都是……這位姑娘替憑虛客出麵嗎?”

王掌櫃點頭道:“也不全是,還有她弟弟。這姐弟倆都被長輩使喚來跑過腿,這等販文謀生又不肯丟麵子的清高文人我可見的多了,隻是從前使喚家裡的子侄也就罷了,如今連小姑娘都使喚起來……”

他撇撇嘴,一切儘在不言中。似乎是突然想到自家主顧這位侄子與憑虛客書信往來關係必然親近,掌櫃連忙咽下了更多挖苦諷刺的話,忐忑地偷偷拿眼去瞅肖瑞雲。

肖瑞雲麵上卻無怒氣,反而有些古怪:“販文為生的長輩,使喚家裡的小輩?”

他對謝拾的家境一清二楚,不久前還見過他那一大家子人,自是很清楚謝家是土生土長的農戶人家,謝拾是謝家唯一的讀書人,哪裡來的什麼販文為生的長輩?

若說憑虛客隻是謝拾結識的朋友,他自己替憑虛客跑腿也就罷了,又怎麼會讓未出閣的姐姐成日替對方跑腿?便是當真找不到人手,也該是讓謝家其他人來才對,沒記錯的話,他家中不是還有一位堂兄嗎?

可如今卻是謝姑娘替憑虛客跑腿跑成了常態,無論憑虛客有什麼事都是她來出麵。關係不夠親近,怎麼好如此勞煩人家?

如此行徑,隻能說明憑虛客與姐弟二人皆關係親近,可謝家既然沒有這樣一個人選,謝姑娘又如何與一個外人這般親近?

……總不可能那是她的情郎罷?

個念頭甫一出現,肖瑞雲就狠狠皺眉,暗罵自己一聲荒唐,將之狠狠甩飛出去。

儘管隻有一麵之緣,可他並不覺得謝姑娘是這般人。

更何況,謝拾也不會允許自家姐姐與這等自詡清高放不下身段、隻知藏頭露尾、勞煩心上人替自己跑腿的男子相好——不對,他怎麼無端受到了王掌櫃的感染,竟然如此惡意揣測起憑虛客來?

既然謝姑娘不是什麼輕浮女子,憑虛客也不是藏頭露尾的小人,那麼……

倏忽之間,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突然浮起,它來得沒頭沒尾,卻令肖瑞雲難以自拔,忍不住深深陷入不可思議的猜測中。

前腳才決定隻留兩天的肖瑞雲後腳便改了主意,他轉頭便對王掌櫃道:“收拾一間客房出來,我要在鎮上多呆一段時日。”

……他的猜測,可會成真?

·

遠在府城的謝拾並不知曉某人正在大膽假設與大膽求證中,端陽節一過,難得的放鬆結束,他再度被卷入忙碌的學習海洋。

不過,如今的他在研讀經史子集之外又多了一項“功課”,那就是與李道之共探大道。確切的說,是與之一起研習算學。

“這番邦文字起初看不順眼,習慣了倒也簡便易懂……”

這一日,聽他提及曾經意外獲得一本番邦書籍,其中便涉及算學,好奇的李道之連聲催問,總算問到了謝拾記得的精髓。

他提筆在紙上認真寫了一陣,又與大齊演變千年的算學相映證,最後如此說道。

謝拾道:“本就是殊途同歸嘛。”

他口中的番邦書籍其實與海外番邦毫無乾係,而是來自昔日夢中所見。至於真正的海外番邦算學發展究竟如何,根據胖狸貓的計算,隻怕離大齊還有些差距呢。

不過大齊的算學早已停滯不前,前朝時期才是算學發展的高峰,按照係統所說,若是如此下去,將來勢必被海外番邦超越。

而算學是大道之基礎,自夢中知曉此事的謝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任命運如此發展。

他目光灼灼盯緊麵前的李道之——像這等算學天才,就絕不能任其被埋沒!若是助其一臂之力,大齊的未來將更為輝煌,謝拾自身也能離修成大道的目標更進一步。

心中起了此念,謝拾與李道之便越走越近,三五不時便湊在一起研究算學,時常聊著聊著便忘乎所以,沉浸在計算之中。

偶爾致知社聚會時,眼看二人又不知不覺相談甚歡,顧懷璋等人忍不住在旁聽了一陣子,便逐漸如聽天書,滿頭都是問號。

饒是素來熱愛學習、不甘落後的顧懷璋,都隻能甘拜下風,選擇不再為難自己。

而姚九成卻恰恰相反。

謝拾初入府學,便與他關係最近。哪怕此後同舍的四人都成了好友,他依舊自詡為“大哥”,時時都不忘關照謝拾,儘管嘴上不說,卻自認自己是對方在府學最好的朋友,可如今這個稱號似乎要被人搶走?

李道之後來居上的速度之快,

令後知後覺的姚九成頗有些吃味,從前時常與自己一起交遊的好友怎的莫名其妙就被人搶了?

“不就是算學,當誰不會?”

——我上我也行!

他嘟囔著,翻開一本算學書。

半個時辰,兩眼冒星星的姚九成癱坐在書桌前:……不,他上他真不行!

他突然覺得最好的朋友也不是不可以分給李道之一半,誰叫這也是個“變態”呢。

姚九成想的不錯,謝拾與李道之的交情的確是一日千裡。前者震驚於後者卓越的天賦,後者對前者又何嘗不是充滿了欽佩?

在李道之看來,謝拾年紀小,出身低,也無名師指導,卻如此博聞廣識,不僅文章做的好,連算學都研習頗深,實在難得!

……長到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遇上能跟上自己思路的人,這樣的知交何等寶貴!

聽他如此感歎的謝拾:“……”

這種看似謙虛的自信,為何如此熟悉?

謝拾一時失笑道:“……你才是真的厲害。論算學,我可比你差遠了。”

“那不一樣。”李道之用力搖頭,“我對算學用心尤甚,幾乎投入大半精力。你卻不曾如此。彼此相較,自然不公平。”

這樣說著,他發自內心微笑起來:“說來也得感謝我爹娘向來開明,從不怪我不務正業,加之家裡還有兄長繼承家業……”

他出生書香門第,父母卻並不古板,哪怕他喜歡偏門的算學,並不熱衷於舉業,父母亦不曾拘束於他,隻不過讓他好歹考取功名,如此才能養活自己,也有精力研習算學,不至於父母百年之後全靠兄長。

二人走得近了,謝拾已對李道之頗為了解,深知其性子開闊疏朗,是個極好相處的人,且對各行各業都無甚偏見,家中並無未婚妻或是青梅竹馬……如今又聽他提起家中情況,謝拾心頭不由微微一動。

大娘劉氏的話言猶在耳。

無論他再如何不願意,二姐終究是要嫁人的。既然有能力,他總該替其尋一個好歸宿。

眼前的人,可以列為姐夫備選嗎?

嗯,先記在小本本上再說。

就在謝拾準備深入考察李道之一番,確定之後再與二姐通通氣,看二姐如何打算時,一封來自二姐謝蘭的書信抵達府城。

謝拾滿麵笑容地拆開書信,可沒看多久,他就當場表演了一道笑容消失術。

“有人偷家,有人偷家啊!”

意識深處悠哉躺平的胖狸貓被撕心裂肺的呐喊驚醒,就聽見自家宿主氣急敗壞的聲音。

“——肖慶之你不當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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