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退縮。】
【想要哭泣。】
但是眼眶始終乾涸。或許是許久許久之前,置身於療養院活動室的星空下的時候,就已經流儘了眼淚吧。
到了今天,所殘餘下的隻有“一定要使你們幸福”的,無可動搖的決心。
修改記憶的魔術發動,掌心之中亮起了隱隱的銀光。
在一切結束的句點,像是某一部分隨之死去一般,櫛名琥珀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媽媽。”
他小聲說,“我原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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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沉睡許久,仿佛即將迷失在層疊的濃厚霧中。
隱約覺得失去了什麼重要之物,但是徘徊著、奔行著,麵前始終空無一物,到了最後,隻能茫然地停下了腳步。
……究竟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耳畔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呼喚。
“醒……女士……女士,請您醒醒!”
肩膀被輕輕晃動著,夢境驟然破碎。櫛名穗波在無窮無儘的失重感中向下跌落,最終在輕微的震顫之中驟然回神,緩緩睜開了眼睛。
視線逐漸聚焦,出現在麵前的是侍應生帶著歉意的麵龐。
“您睡得好熟。不過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吧?雖然店裡的空調開得很暖,但是等下出去的話,可是會感冒的。”
“啊……啊,”櫛名琥珀恍惚著點頭應答,“我會注意的。”
侍應生離開之後,她下意識攏了攏外套前襟,站起身來環視著四周。
桌麵上的咖啡杯不知何時已經空了,指尖觸及時同樣是微涼的溫度,顯然已經喝完了很久。
對麵的座位同樣空空蕩蕩,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裡本該有人的。
——但是,究竟是誰呢?
雖然時值正午,但冬日裡的天氣並不算晴朗。
店外的馬路邊上、灌木的頂端積蓄著尚未融化的殘雪,散發出有些刺眼的明亮白光。
而天色愈發昏暗,半空之中悠悠飄下晶瑩的雪花,一朵、兩朵、三朵,很快密集起來,在地麵上積成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絨毯。
離開咖啡廳的櫛名穗波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定定地注視著這幅雪景。
或許是有雪花飄落到麵頰上,被體溫融化後流淌下來,她下意識抬起手來觸碰麵頰,才發現指尖已然濕潤,被臉頰上的水滴徹底浸透了。
“啊,”她輕聲喃喃,“……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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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走了嗎?”
回到吠舞羅之後,真人還在難以理解地一直嘀咕。
他的視線時不時飄向虛掩著的玻璃門,又飛快收回,尾巴不由自主地在身後甩來甩去,讓閉目躺在沙發上的櫛名琥珀有些疲倦地蹙起了眉頭。
“我答應過Saber,‘返程的路上不會出現任何意外’。之所以能在途中和……見麵,完全是因為玩了文字遊戲的原因。”
事先計劃好的見麵顯然不在“意外”的範圍之中。
但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之後,必須在Saber之前趕回吠舞羅,才能成功掩飾自己中途去做了彆的事、為此特地把從者支開的事實。
“再者說,繼續停留在那裡還有什麼意義呢?”
櫛名琥珀依舊閉著眼睛,語氣超乎尋常地平淡。
“畫上了‘句號’。我要做的事,已經全部做完了。”
“——所以說,這才是我沒辦法理解的地方。”
即便麵對的是曾經拋棄了自己的親人,也不打算采取任何報複,甚至沒有絲毫怨恨之心嗎?
真人貓貓小聲吐槽著,最終還是沒有繼續發表意見,而是從櫛名琥珀的肩膀上跳到沙發邊角處,相當熟練地縮成一團蹲了起來。
樓梯上傳來了由遠漸近的噔噔噔的腳步聲,令櫛名琥珀睜開了眼睛。
櫛名安娜站在他的麵前,姿勢有些僵硬地緊緊攥著裙角,嘴唇抿得有些發白,小小的麵孔上寫滿了肉眼可見的擔憂。
“怎麼了?”
櫛名琥珀打起精神,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但還是忍不住心疼地抬起手來,輕輕撫摸著妹妹的發頂。
“已經這個時間了,尊還是沒有醒。”女孩小聲說,“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之前是為了緩解王劍破碎的速度而主動選擇入睡,而現在則更接近於精神遭到反噬、因而陷入昏迷的狀態。
即使儘量壓製了力量的使用,也無法扭轉墜劍的趨勢。這樣下去,大概會在某個深夜到達極限、毫無預兆地走向終結吧。
櫛名琥珀注視著滿懷憂慮的女孩,不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放得極為溫柔。
“安娜不用擔心。不是答應過你嗎?即便是為了你的願望,我也會拯救尊的。”
“‘我的願望’……”
“應該說,隻是借這個由頭而做出的,我自己的決定。”
他握著妹妹纖細的手,低下頭來,在瓷器一般潔白脆弱的指尖落下了一個允諾一般的吻。
“所以儘管放輕鬆些吧,尊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代替櫛名琥珀,以家人的身份陪伴著你。】
而他的計劃,也在同櫛名穗波告彆之後,終於開始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