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次是——
“謝謝你,貝洛克。”
再精妙偽裝,也無法瞞過親近人。
貝洛克仍然戴著小王子假麵,心裡卻因為重獲友誼而小聲啜泣起來。
五月花舞會被刺客攪得一團糟,沒有人發現舞池裡離小王子不遠一名貴族捏了捏手指,悄悄離開了騷亂中心。
他走進空無一人盥洗室,一把扯下了亞麻色假發,露出了一頭很柔順黑發。
“還是扔斧頭比較順手。”
安其羅對剛剛投擲出“餐刀暗器”挑挑揀揀。
“救人好累,為什麼主人忽然改變主意?”他抱怨道,“難道是看那小子可愛,心軟了?”
話音落下之後,他便不由回憶起了和路加相識那天,鏡子裡少年緩緩露出了溫馨笑容。
主人心軟,善良又溫柔。
對那小子是,對他也是。
——不過,如果主人知道自己用“溫柔善良”這種詞評價他話,肯定會生氣吧。
*
舞會喧鬨也傳到了陽台上路加和蘭斯耳中。
“小王子殿下沒受傷!大家不要驚慌!”
“搜!說不定有同夥,不要放跑任何一個人!”
“請諸位大人解下麵具,配合搜查……”
在侍衛們高聲呼喊聲中,蘭斯明白了些什麼。
本來在計劃中會重傷貝洛克卻安然無恙,當然不可能是那個瘦弱少年孤身製服了刺客。
——殿下還安排了其他人保護他。
“殿下很心軟。”蘭斯微笑著道,“我以為他隻是您一顆棋子。”
“對我棋子好一些,有什麼不妥嗎?”路加道,“他利用價值高,當做棄棋太過可惜。至於阿芙拉事,我自有後手安排。”
蘭斯問道:“那麼我會有一天成為殿下棄棋嗎?”
他們呼吸交織在一起,彼此所有情緒都無所遁形。
“隻要你忠於我,就不會有那麼一天。這是優待。”路加高傲道,“但如果你繼續妄自揣摩我意思,做出這些奇怪事……”
他話還未說完,騎士團重重腳步聲由遠及近。
“去搜查陽台!所有角落都不要放過!”
路加臉色微變。
這個地方雖然隱蔽,但經不住地毯式搜查。
他們完全無路可退。
“扶穩我,殿下。”蘭斯忽然道。
“等等……唔!”
驚呼消散在夜風中。
威爾騎士和埃爾頓騎士聽命跑向陽台,望著厚重青金色窗簾,埃爾頓忽然有一種強烈直覺——他在宴會上追丟那個少爺曾經躲在窗簾之後。
或許還偷聽到了他們計劃。
他眼中劃過一抹狠厲,仔細搜查後,陽台上果然有一處難以被人注意視覺死角。
他看向那堵牆壁之後——
空無一人。
或許從陽台跳下去了?
憑那少年身板,跳下去非死即傷,但不是沒有可能。
他望向陽台之外,黑黢黢森林正發出沙沙響聲。
就在他打算繼續探查時候,大廳傳來其他騎士團成員高喊。
“這裡有人!是刺客同夥!”
埃爾頓騎士頓了頓,終於還是放棄了陽台。
殊不知與此同時,就在這塊陽台正下方陰影裡,路加正被蘭斯打橫抱在懷中。
“好了,”路加命令道,“放下我。”
說實話,當蘭斯突然把他抱起來跳下陽台時候,路加嚇了一大跳。
那可是三層!
和現代公寓樓不同,在聖國,為了建造富麗堂皇大廳,每一層都高過五米,摔下來不死也要斷腿。
而蘭斯竟就這麼抱著一個人,直接從那麼高地方跳了下來。
沒有用聖力,全憑身體強度,而且看起來沒有受傷。
路加現在還能感覺到剛才跳下來時,完全失重,冷風颼颼刮過,他能依賴隻有蘭斯。
或許是路加表現得太過驚訝,蘭斯笑著解釋道:“我並沒有殿下想象那麼羸弱。”
路加麵上做出滿不在乎神情,心中暗道不是羸弱問題,這已經超過了正常人身體素質範疇……
他正想著,便被蘭斯動作自然地牽起手,向樹林深處走去。
“大路已經戒嚴了,如果不想被發現,我們要穿過森林走另外一條小路。”蘭斯解釋道。
路加立刻打開他手:“我有腿,會自己行走。”
蘭斯也沒強求:“那麼請殿下多加小心。”
“謝謝你提醒。”路加不冷不熱道。
隨著離舞會所在城堡越來越遠,林中靜謐異常,草蟲鳴叫,時有夜行動物窸窸窣窣地穿過草叢。
走著走著,路加忽然腳踝一涼,像是有什麼冰涼滑膩東西蹭過了腳腕。
“林子裡有蛇,還請殿下跟緊我。”蘭斯恰在此時說道,“蛇對黑暗生物格外親近。”
路加發梢微微一抖。
他不由自主抱緊了胳膊,又生生克製住自己本能動作。
“這麼小林子不會有毒蛇。如果是草蛇,被咬一口也沒什麼。”他故作平靜,反嘲蘭斯道:“你不會還怕蛇吧?”
蘭斯笑了笑:“我怕蛇會咬到您,殿下。”
路加“哼”了一聲,心裡掙紮良久,最後還是加快腳步靠蘭斯近了一些,希望他身上光明神力能驅散那些趨向黑暗小動物。
在某一次差點被拱起樹根絆倒時,蘭斯扶了他一把,兩人手順理成章地又牽在了一起。
……再親密事都做了,甩開未免顯得矯情。
體溫在他們牽握著手之間交換,不過一會兒,蘭斯手便溫熱起來。
這讓會路加產生某種錯覺,認為蘭斯是那種本質冰涼,但會被熱度捂暖人。
他們在樹林中走了半個小時左右,便望見了路加暫居城堡。
這裡地形稍微開闊了些,林木低矮稀疏,星光月光落在林地間,宛若薄水銀鋪就。
在這一小片空地上,立著一座乾枯噴泉。噴泉由巨石打磨而成,天使石雕上落滿青苔,外壁鐫刻著古樸花紋。
如同一個與世隔絕小世界。
“還有二十分鐘腳程就能到了,需要在這裡休息片刻嗎?”蘭斯停了下來,“我想殿下會喜歡這裡景色。”
他對時間敘述很精準,再加上剛才熟門熟路地在林間尋路樣子,怎麼看都有些可疑。
路加質疑道:“你什麼時候把這裡打探得這麼清楚?”
“在您會麵‘貴客’,不想看到我時候。”蘭斯淡淡道,“不能服侍殿下,我無事可做,便將殿下最近出行範圍探查了一番。”
……怎麼聽起來有那麼一點幽怨。路加迅速甩掉了這個詭異想法。
不過確,相比之前,這段時間因為有貝洛克在,他確“冷落”了蘭斯。狗狗被冷落還會抑鬱,更何況是人。
屬下對他如此儘心儘力,路加心中吝嗇地生出一分愧疚。
他輕咳一聲,開口道:“這次你帶我來舞會,本來是分外之事。作為報答,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當然——是我認可願望。”
如果是旁人他就直接拿錢做獎賞了,但蘭斯不是會為錢所動人,路加也想不出這樣無欲無求人會喜歡什麼。
於是他寬容道:“你可以留著這個請求,等想好再告訴我。”
“感謝殿下恩賜。”蘭斯道,“我已經想好了。”
路加意外,不由抬眼望向蘭斯。
今晚蘭斯顯得格外陌生,麵具遮掩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月光下翡翠似眼睛。
光線稍暗時那雙眼睛帶著狼一樣侵略感,往往隻是一瞬間,那種錯覺就會消失,還是像往常一般溫善無害。
“說吧。”路加道,“不過你確定要這麼急著浪費它嗎?”
蘭斯嘴角彎了彎,卻說了件不相關事:“殿下今晚想要跳舞。”
路加發出了一個疑惑鼻音。
是,他是有過這種愚蠢衝動,感謝細心蘭斯發現了。
不過這和獎賞有什麼關係?
“如果沒辦法在所有人麵前跳舞,那就在我一個人麵前跳吧。”蘭斯溫和道,“我來做您觀眾,如果可以話——做您舞伴。”
路加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
“這就是你請求?做我舞伴?”他心中複雜,麵上卻不顯:“你已經忘了,之前被罰去森林裡砍柴淋雨原因是什麼了嗎?”
就是因為想和他跳舞,還用肢體觸碰冒犯了他。
“那是王子殿下和他奴仆。”蘭斯斂了斂眸子,又專注地望向路加,“但今晚是假麵舞會。我們不再是白天身份……隻是‘路加’和‘蘭斯’。”
五月花舞會夜晚確實是瘋狂。
少年少女們不顧身份與地位,和素不相識人跳舞、挑|逗、求|愛。大多是做一場美夢,到太陽升起時便回歸到本來應在位置,做這個身份應該做事。
隻是放縱這一夜。
莫名熱流在路加心臟中萌生。
透過麵具,他看到蘭斯微微欠身,優雅地行了一個紳士禮。
“請問我有幸與您跳一支舞嗎?”他邀請道,“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