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親是國王, 母親是溫士頓公爵夫人。
路加心神俱顫,靠著牆壁,才穩住了身形。
“你在說謊。”他臉色蒼白說, “我與母親長得如此相像, 若她真是公爵夫人,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質疑我的相貌?”
“因為見過她的人都死了, 殿下。”艾麗莎修女說,“隻有我一個人隱藏身份與相貌在荒僻的北方生活, 才僥幸逃過一劫。”
“你無法證明你話語的真實性。”路加冷酷道, “是誰讓你對我說這些胡話?有什麼目的?”
艾麗莎修女慢慢跪了下來。
“我告訴您,是因為我想求得您的原諒。”
“原諒?”路加皺眉。
“夫人與國王陛下私通, 背叛了神聖的婚姻,有違神的教義。我多次勸阻無果, 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公爵大人。”
艾麗莎修女說。
“公爵大人從不舍得懲罰夫人, 即便憤怒到極致也隻是禁足她……可沒想到, 翌日夫人便服毒自儘了,公爵大人進宮與國王陛下對峙, 也有去無回。”
路加呼吸急促,心下一片冰涼。
暗線早已埋下, 而女仆的揭發是火引,燒作燎原之火, 在短短一天之內毀滅了整個家族。
蘭斯就這樣失去了父母。
艾麗莎修女聲淚俱下,向路加膝行而來:
“是我的背叛毀了夫人……我已經半身入土,隻要能獲得您的原諒,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殺了我,燒了我, 隻要能讓我免於靈魂的煎熬……”
“你瘋了。”路加躲開她,“需要你道歉的人根本不是我。”
黑暗中,艾麗莎修女向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如禽類的爪子一般抓來。
路加摸到身後的門把手,擰開飛速退出告解室,反鎖了門。
門徹底隔開了裡麵的可怖的聲音與黑暗。
路加望著教堂的彩繪玻璃,長長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噩夢。
然而手中的畫像,卻清晰告訴他,那是真實發生的事。
他一邊端詳母親的畫像,一邊考。
艾麗莎修
女的坦白,將所有謎團線索都串連起來,老公爵為什麼會與國王爆發衝突被當庭射殺,公爵夫人又是在何時死亡……
以艾麗莎修女的精神狀態,編不出這麼邏輯嚴密的故事,這有可能是真的。
那麼現在都問題是——他的母親真的是公爵夫人嗎?
如果他是,那麼蘭斯的父母又是誰?
蘭斯的相貌不像老公爵,也不像公爵夫人,隻除了那一頭銀發。
他們還是在同一天出生。
路加隻知道這些。
這件事牽扯太多,在他弄清所有真相之前,不能貿然告訴蘭斯。
路加逐漸鎮定下來,耳朵貼在門邊,發現裡麵艾麗莎修女的聲音也平息下來,便緩緩推開了門。
艾麗莎修女倒在牆邊,有氣,或許是昏厥了過去。
路加正在探她的呼吸,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觸到了他的頸側,環繞一周,勒緊了他的喉嚨。
觸感冰涼滑膩,布滿細密的鱗片……那是一條足有一掌之寬的蛇。
巨蛇不知何時接近了他,悄無聲息勒住了他的脖子。
路加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瞳孔縮成針尖,眼睜睜看著蛇頭向他逼近,噝噝吐出蛇信。
卻聽巨蛇口吐人言:“噓,乖一些。你不喊,我就不會傷你。”
這個聲音……是歐西裡斯?
路加留意到,巨蛇的蛇眼是紫色的。
趁他發怔之時,他全身都被巨蛇纏絞,雙手、雙腳還有身軀,衣服被勒得繃緊。
“……你竟然沒有死?”路加咬牙道。
少年身軀微微顫抖,顯然在畏懼他;但目光淩厲,又恨不得與他同歸於儘。
那畏懼和仇恨太刺眼了。
歐西裡斯不知道,為什麼將負麵欲望奉為美食的祂,會厭惡來自路加的負麵情緒。
“這就是你向我打招呼的方式?”
路加混亂道:“你不是被蘭斯燒死了嗎?他說你死透了,怎麼可能……”
歐西裡斯這才知道,路加指的是祂在使用吸血魔身軀的時候,肉|身被蘭斯所殺。
可是祂明
明用阿多諾·霍克海默少族長的身體,又和路加見過麵了。
而路加竟然不記得那一晚了?
歐西裡斯深入他的靈魂,冷笑道:“有人篡改了你的記憶。”
路加一怔,豁然想起,阿多諾臨走前也向他說過類似的話。
“那麼再自我介紹一下。”歐西裡斯傲然道,“我是黑暗神,於萬物的欲望中誕生,永生不滅。萬物都是我的身軀。”
祂滿意欣賞路加。
“而你——是我的珍寶,我的孩子……我唯一的造物。”
“……孩子?”路加仿佛在聽天方夜譚。
這時他想起,艾麗莎修女曾說過,他母親在孕育他的時候曾經生了一種怪病,眼瞳變成了紫色。
而歐西裡斯附身於活物之上時,那活物的眼瞳似乎也會隨之變成紫色。
一個匪夷所的猜測在路加心中升起。
——歐西裡斯附身於他的母親,生下了他?!
“為了你,我曾飽受凡人的生育之苦。”歐西裡斯的蛇信蹭過路加的臉,“我賜予了你生命……你又有什麼理由憎恨我呢?”
歐西裡斯竟然是他的母親。
巨大的震驚之下,路加雙瞳渙散,頭腦放空。
在他意誌最薄弱的時刻,歐西裡斯侵入了他的精神,將他拉入夢境。
夢境中,祂化作一個與之前的吸血魔形容肖似的高挑美男子,親密擁著路加,向他展示過去的幻象。
十九年前,公爵夫人跪在月色下,神色戚戚,與惡魔做下交易。
“我隻希望陛下能多來看望我,永遠都不忘記我。為此,我願意獻出我的身體與靈魂。”
再睜眼時,她湛藍的虹膜變成了亮紫色,清麗無雙的麵容隻因為換了靈魂,忽然間變成了魅惑眾生的美豔。
一抬眼一勾唇,攝魂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