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鐵籠耳釘(1 / 2)

路加在深紅色中醒來。

周圍籠罩著深紅的幕布, 他輕微地動了一下腿,腳趾便磕到了冰涼堅硬的金屬。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他必須儘量蜷縮起身體, 才能盛放下自己那雙變得比身體還巨大的惡魔翼。

他現在是在……鐵籠裡?

變成魅魔後,路加的嗅覺能力成幾何級提高, 他能嗅聞到蘭斯就在他身邊。

除了蘭斯以外, 還有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

聖都的都城門口,夏佐翻身下馬, 敲了敲馬車的窗戶。

“城防盤查。”夏佐客氣地說, “冕下, 特殊時期,每一駕出入都城的車馬我們都不能放過,請您諒解。”

蘭斯默然應允。

其它城防兵得到了同意,紛紛前去檢查教皇的車隊。而夏佐就站在教皇的車門口, 沒有離開的意思。

蘭斯開口:“沒想到身為侯爵之子,也要事事親力親為。”

夏佐將胳膊架在車窗口, 痞痞一笑, 隻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苦澀。

“冕下也知道, 鄂多河圍攻您和陛下的刺客,到現在還沒查出底細。有人暗中想對陛下動手,我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至少讓他在聖都之內能過得安心。”

“塞西爾少爺對陛下的拳拳忠心真讓人感動。”蘭斯淡淡地說。

“冕下和那些刺客親自交手, 能判斷出他們的來路嗎?”夏佐又問。

“不能。”蘭斯似乎情緒不佳, 不願再多說。

夏佐沒有因為他的冷淡而退卻,目光落在了車廂裡放著的立方體行李之上。

教皇的行李都裝在車廂後方和其它運貨的馬車裡,隻有這麼一個罩著猩紅色天鵝絨幕布的“行李”貼放在了教皇腳邊。

它的體積裝一個活人都綽綽有餘,幾乎占據了整個車廂的空間, 讓寬敞的車廂顯得有些擁擠。

而教皇的一隻手正撫在深紅行李之上,如同愛撫寵物般溫柔。

究竟是什麼寶物,才會讓教皇如此重視?

夏佐起了疑心。

“那箱子裡裝了什麼?我可以檢查嗎?”

他雖出於禮貌詢問,但已經握緊了腰間的劍。

“請便。”車廂裡傳來不辨情緒的聲音。

夏佐直接打開車門登了進去,其它城防兵也檢查好了教皇的車隊,聚集在車廂門口。

將手放到深紅絨布之上的時候,夏佐側眸看了一眼教皇,金鳥喙麵具遮掩了他的容貌,沒有泄露出半點情緒。

夏佐掀開了紅布,瞳孔一縮。

他身後的城防兵倒抽一口涼氣,向後大退數步,紛紛拔|出了刀劍。

紅布之下是一個鐵籠,鐵籠中躺著一隻惡魔。

說是惡魔,實際上隻能看到它的惡魔翼。巨大的惡魔翼遮蓋了它的頭顱和身軀,隻有一雙肖似人類的赤足露出。

那雙赤足精巧而優美,足弓緊張地繃緊,指甲漆黑,魔紋從蒼白的腳踝向上蔓延,深入惡魔翼之下。

隻一雙赤足,便能知曉在那惡魔翼的掩蓋之下,是怎樣一張勾魂奪魄的麵孔。

誘惑,還有從出生起便從經書中聽來的……對於惡魔根植於靈魂的恐懼。

夏佐不自覺鬆開了手,幕布飄落,再次將鐵籠裡的惡魔關回黑暗。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惡魔。”他強自鎮定下來,“我以為這種生物已經幾乎絕跡了。”

“尋找他用了我半生的時間,製服他更花了我很多精力。”蘭斯輕柔地撫摸牢籠,“所以我正要帶這隻惡魔去安全的地方‘研究’。”

所有城防兵都以為教皇在說對於“人類”而言安全的地方,沒有人知道,蘭斯所指是對於“惡魔”而言安全的地方。

夏佐毛骨悚然。

他總覺得教皇麵具後的那張臉在笑。

看起來教皇對那隻惡魔執念頗深……即便夏佐畏懼厭惡惡魔,也不由有些憐憫那隻惡魔落在教皇手中,會遭受怎樣的折磨。

車門關上,窗簾閉合,馬車繼續轆轆向前行駛,出了城門。

蘭斯掀開幕布,慢條斯理地將惡魔抱出牢籠。

“陛下既然已經醒了,為什麼不出聲?”

路加身姿柔軟地臥在他懷中,眸光卻鋒利如劍。

“蘭斯,現在將我送回去還有轉圜的餘地。不要逼我與你為敵。”

“我給了陛下機會。”蘭斯微笑著說,“從您醒後,我便撤掉了‘禁言術’。您大可以向塞西爾少爺求救,但您沒有。”

他所言不錯。

路加完全可以露出臉,或者發出聲音。不必表明身份,隻用泄露出一絲信息,就能讓夏佐起疑,帶他脫離蘭斯的控製。

但他沒有。

當幕布撩起時,他本能地將全身都藏在惡魔翼之下。當夏佐表露出忌憚與厭惡的情緒時,路加更失去了表露身份的勇氣,一動都不敢動。

他現在情況特殊,恢複不了人形,承擔不起被送上火刑架的風險。

“看來陛下心裡也很清楚。”蘭斯說,“當您變成魅魔後,這世間能夠依靠的隻有我一個人。”

隻有蘭斯絕對不會對他的惡魔血脈介懷,隻有蘭斯能完全保證不泄露他的身份,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依靠?”路加冷笑,“到現在,你還能假裝自己是最初那般忠誠,對我彆無二心?”

“我從來對您彆無二心。”

“彆無二心,卻彆有所圖。”路加道,“你要將我帶到什麼地方?”

“一個陛下想去,但一直沒有機會進入的地方。”蘭斯說。

“什麼?”路加皺眉。

“——瑤光塔。”蘭斯語聲帶笑,“陛下不是早就想去看看了嗎?”

聽到“瑤光塔”,路加如墜冰窟。

是啊,當然是瑤光塔,那座在上一世就囚禁了他的高塔。

蘭斯掌握了神諭教派,自然也擁有了神諭教派的瑤光塔。

而那座高可通天、隻有蘭斯一個人能進入的石塔,確實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藏起來,不見天日,沒有任何人能找到。

——他既定的命運。

路加瞳孔縮成針尖大小,所有的冷靜自持都被打碎,他攥著蘭斯的衣領,嗓音顫抖。

“你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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