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然而還沒等葉崢搜索枯腸找出點話題增進準翁婿的感情,雲爹已經背著手進屋了。

算了,雖然嬌滴滴地不像個漢子,但長得好看,說話也好聽,雲清既然吃這一款,他這做長輩的也彆在裡頭摻和,隨他們去吧。

葉崢見狀聳聳肩,用一隻手搬起小凳子拿到廚房門口,坐著等他家雲清出來。

雲爹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從雲清十三歲起他就做好了當一個家翁的心理準備,後來雲清姻緣不暢,雲爹急得不行,覺得他的清哥兒這麼好,怎麼那群小子就和瞎了眼似的看不見呢?

現在終於等到個小子主動喊他一聲爹,雖是花了三十兩的上門贅婿,雲爹也高興。

高興之餘又惆悵,為啥偏是這麼個嬌嫩嫩的小子呢,篾片劃了手都要小題大做成這樣。

看這身無兩二肉的架勢,等他和老婆子眼一閉,清哥兒真能依靠這麼個人過日子嗎?

晚飯是簡單的三菜一湯。

一盤油渣熬菘菜,半碗昨天沒吃完的兔子肉,一碟酸豆角,湯是豆腐湯。

這就體現出一門手藝的重要性了,雲清學了雲爹年輕時的本事,在山裡下套時常能捉個兔子捉個野雞什麼的,在人均食肉量嚴重不足的溪山村,憑著這手藝,雲家飯桌上時常還能見點葷腥,但再多也沒了。

其實也不獨溪山村,整個大啟朝的鄉村都是一樣的情況。

雖然天下還算太平,天子在稅務上也不苛刻,但古代生產力就擺在那兒,看天吃飯的農民總是最辛勞又最困苦的,哪朝哪代都一樣。

夏天黑得晚,一家人借著天光埋頭吃飯,省了燈油錢。

雲爹雲娘和雲清前麵的碗都是一樣的,雜糧飯外加一個窩窩頭,隻有葉崢跟前放著一碗米香四溢的白米粥。

白米在這年代可是好東西,一斤白米可換兩斤雜糧,農人雖然種稻,但收了白米往往隻舍得留一點給自家,其餘都賣給米行,換成兩倍的雜糧日常吃用,隻有家裡來了稀罕的客人或者重要日子,才舍得將白米拿出來煮飯吃。

雲家的田地不算多,收成也少,但雲家人口也不多,老兩口正值壯年,又有個成年哥兒,還有打獵的本事,比起村裡其他人來日子就顯得好過些,一年裡吃白米飯的日子比其他家多點。

但最近不是因著花出去三十兩“彩禮”嗎,雲家這幾天就又吃上了窩窩頭和雜糧。

不過無論雲家人自己的夥食怎麼變,葉崢跟前總有一碗稠稠的白粥。

前幾天葉崢出不了屋,三餐都端到房裡還不覺得,如今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就顯出他的特殊待遇來了。

這些葉崢心裡跟明鏡似的。

之前那是沒辦法,哪有吃著彆人端來的飯還挑三揀四的道理。

現在葉崢已經可以下床,在院子裡坐了一下午也不覺得疲倦,就決心不能再搞特殊化了。

想到這裡,葉崢將跟前的白粥碗推到桌子中間,另拿一個碗打一勺豆腐湯,夾起一個窩窩頭咬了一口。

雖然入口的瞬間被窩窩頭噎了一下,但他連喝兩大口湯咬牙咽了下去,邊吃邊對雲爹雲娘道:“爹娘,我現在身子好了,可以和大家吃一樣的飯,以後不用單獨給我煮白米粥了。”

這脫口而出的稱呼讓桌上其餘三人都嗆了一口。

但看他開口叫得那麼自然,仿佛天經地義似的,自家三人若反應太大,就顯得還不如這個贅婿大方了,隻得默認了這個稱呼。

雲羅氏更是淚眼汪汪地哎了一聲,她一個婦道人家,想這聲娘太久了,自然比雲爹感性。

原本還瞧著葉崢瘦不拉幾的不是很滿意,等葉崢睜著黑葡萄大眼叫了一聲娘,雲羅氏當即母性泛濫,擦著眼:“你身子弱,該多吃些白米粥補補,我們不要緊的。”

葉崢是個順杆兒爬的,見嶽母如此,當即放下筷子執起雲羅氏的手,也感性道:“娘下了田回來還要煮飯,煮一種不夠還要煮兩種,我主要心疼娘,怕娘太辛苦。”

此言一出,雲清本想扶人的手放下了,扭過頭去肩膀一陣抖動。

雲爹更是捂著腮幫子,酸倒了一嘴老牙。

瞧瞧這說得是什麼話喲,我心疼娘,怕娘太辛苦。

這麼酸不拉幾的話是從一個小子嘴裡冒出來的嗎?連村裡最會撒嬌賣萌的大閨女當著一家子人恐怕都說不出這話。

這是大實話,村裡人大多口齒木訥,或者劈裡啪啦暴豆子似的一頓,對家人的關心多用實際行動表達,讓他們下田拉一天犁容易,對著親近的人說句軟和話,那就千難萬難。

可葉崢是什麼人,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新新人類,就算他從前因為親緣淡薄沒怎麼跟人撒嬌賣乖過,但那主要是沒什麼機會也不想,不代表不會。

也不知怎麼的,現代社會交通便利,通訊也發達,他愣是覺得人和人的距離很遠,和誰都談不上真情實感。

然而來到這裡不過短短幾天,雖然身子一直不好,日子也窮,但他一直漂泊著的心就和吃了定心丸似的,安定了下來,也願意顯露自己的真實一麵。

這大約和他第一眼看到雲清就喜歡,想和人家過一輩子是一個道理。

就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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