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三場過後,他們退了租,緊趕著回去幫忙收稻穀。

今年葉家的稻子還長在地裡的時候就知收成差不了,稻粒又大又密,那些之前說雲家的稻穀種在水裡準得淹死的人可是活生生被打了臉,一句屁話也說不出來了,還有人話裡話外打聽,也有明年要把自家稻子也種水田裡的意思。

這些話雲爹雲羅氏一概不理,帶著草哥兒成日在地裡逡巡,按照哥婿說的那樣,把多穗的,顆粒大的稻穀單獨挑出來,留做下一耕的稻種。

葉崢他們回來的時候,挑種已經做好,兩人顧不得歇息,直接擼起褲腳下了田,投入緊鑼密鼓的收割工作中來。

葉崢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真健壯了不少,去年一畝割不到三分之一就手腳酸軟直不起腰,今年割稻的速度卻和雲羅氏持平,雲羅氏還要時不時直起腰歇歇,葉崢卻覺得還成,大約是八段錦把腰上的肌肉和筋骨抻開了,就算見天彎腰乾活也沒想象中難受,晚上也不用雲清給他揉腰了,甚至可以抱著雲清做點黏糊糊的事。

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這天,葉崢還在田裡忙活著,忽然村長急吼吼跑到葉家地頭,打老遠就氣喘籲籲喊:“雲老弟哎,還有崢小子,你倆咋還在地裡,快彆忙活啦!”

雲爹奇怪地看了村長一眼,隨口道:“收稻子時節,不擱地裡忙活還能咋?”

村長喘著大粗氣,斜了雲爹一眼:“我不和你說,我和葉小子說,哦不對,現在該叫葉案首了。”

村長說著話,就一把子咧開嘴,高興得合都合不上,祖宗保佑,這麼些年村裡終於出了個秀才啦,不止是秀才,還是秀才試案首呢,他這當村長的臉上也有光彩。

葉崢這才想起,原來早過了秀才放榜日了,這兩天忙得昏天黑地,他們全家竟然把這件大事兒給忘了。

等等,村長剛說啥,案首,他是案首?

村長都激動老半天了,這家人還懵著呢,如果是其他人這麼沒眼色,村長早翻白眼了,可現在跟前的是雲家人,是葉案首,他正哪兒哪兒瞧著都好呢,臉上自然也是慈祥得不得了:“崢小子誒,你還傻呼呼呐,你中案首啦!喜報都從縣裡傳來俺們村了,快上來,還有雲老弟你也彆忙活了,你哥婿都中秀才了!”

兩人聽了這才忙爬上田埂,跟著村長往家走去。

那報喜的人是縣太爺派來的,一見到葉崢就恭喜作揖。

普通秀才自然沒這個待遇,但案首就不同了,那是得縣太爺接見一回的,可惜葉崢壓根沒想過自己會得案首,考中秀才又沒啥儀式,過後知道信就行了,故早早回了村收稻子。

放榜出來,縣太爺在衙門裡等著葉案首上門,誰知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著人打聽到那巷子裡才知道,葉案首心大,考完最後一場就退租回家去了,這才有縣太爺派人來村裡報喜的事。

這秀才來可謂得正是時候,今秋就有免稅六十畝的特權了,這正是葉崢要的真真正正的實惠。

這些天雲家每天都有村民來報喜,話裡話外都是誇葉崢有出息,誇雲家祖墳冒青煙,當然臨走不忘說一句,發達了可不要忘了老鄉親什麼的——這句才是要緊的。

雲家人也都樂嗬嗬聽著,再客客氣氣送走。

葉崢也帶著雲清買了香燭紙錢去墳頭燒了一回,算是與地下的先人知會一聲,還承諾再攢點錢,就把墳頭修一修。

考中了秀才,日子還是一樣過,該吃吃該喝喝該下田下田,除了村民對雲家人態度明殷勤外,其餘並沒啥不同。

上次水恒的送來的書籍,在其中一場考試中派上了用場,葉崢便想著怎麼也得謝過這位水兄一聲,以免失了禮數,便尋了一天給寺廟送豆腐的日子和雲爹一起去。

僧人們得知葉崢中秀才的消息,自然是都同他道喜。

等葉崢見到明淨,問起水恒的時候,卻被告知水恒接到家裡急信,早幾天就離開遊雲寺回家去了。

既如此,葉崢便點點頭,覺得這輩子可能再無緣見到水恒了,那份好意也隻能記在心裡。

說完水恒的事,明淨偷偷告訴葉崢,因著同葉家訂的醬豆腐太好吃,院裡僧人每日打坐都沒興趣了,得閒就想吃,整日裡討論的也都是些口腹之欲的東西,上回還出了個在主持的法會上誇誇其談的家夥,主持覺得這遊雲寺人心浮動,近期可能要整頓一下。

葉崢是個聰明人,知道和這遊雲寺的生意也許就要做不下去了,不過這也很正常,生意嘛本就沒有個天長地久的,從先送一個月試試,到接連送了那麼多個月,這大主顧已經夠給意思了,於是點頭致謝:“多謝明淨師父,你這麼一說,我心裡有數了。”

葉崢離開前,明淨和他告彆,說自己也要回京城了。

葉崢這才知道,明淨竟然不是本地僧人,而是來遊雲寺訪學的,如今期滿,他也要走了。

正所謂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葉崢唏噓了一下,讓他保重。

明淨說後會有期,葉崢卻覺得,以他的誌向,除非明淨再來,不然大約是後會無期了。

一下子要和兩位朋友分彆,葉崢有些惆悵,但他也知道這很正常,所以隻惆悵了一小會兒就好了。

回到家,葉崢把遊雲寺的事在飯桌上說了,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果然,三天後,雲爹從遊雲寺回來,說有一個僧人告訴他,主持吩咐的,以後不需要再送食了。

這個結果雖然早就想到了,但一下子失去了這麼大的主顧,雲羅氏還是覺得比較可惜,雲爹卻認為,鄉下人以農為本,種田,看天吃飯才是最踏實的。

晚上躺床上,葉崢問雲清的意見。

雲清經過這幾個月的學習,早已非那個目不識丁的雲清,有了自己的見解。

從前他也和爹一個想法,農民就老老實實種地,得閒山上打獵,再苦再累,日子能過得下去就成,但他現在的想法卻有了些改變,這不是說覺得就不用踏實了,而是雲清開始認為,有些苦可以不吃,有些罪可以少受,農民並非生來就要吃苦,簡潔成一句話就是:“苦難並不值得讚揚。”

葉崢聽了,捏著夫郎光滑的皮膚,在他臉上親一口,大讚:“雲清,你悟了。”

然後就是酣暢淋漓的一夜,快活。

在葉崢夫夫夜話的時候,村長家裡燈火通明,圍了一圈各色村民,都是見了葉崢家稻田的收成好,希望自家也改成水田種稻子的。

但沒有葉崢他們的經驗,村民們不敢貿然在自家地頭隨意動土,生怕弄壞了,都來求村長給想個法子。

村長吧嗒著煙也發愁,這是人家想出來的法子,就和那肥皂、鹹蛋、醬豆腐是一個道理,憑什麼告訴外人啊?

可這種田之法到底又和肥皂等物不同,那些再賺錢,村裡人再眼紅,不會逼強著村長給拿主意。

但這是種田的法子啊,田地維係著一家人的吃喝性命,尤其今年看著年成就不好,剛結束那場春夏收,除了葉崢家大豐收,其餘村民家裡或多或少都比往年同期減產了二成左右,若秋收能保持這樣也還活得下去,可是接下來的事誰又說得準,萬一真鬨了災,顆粒無收呢?

那可真要賣兒賣女活不下去了!

“村長,我去給崢小子磕頭!”

“對,我們也去。”

“隻要崢小子和雲家的願意鬆口,要俺們咋樣都成!”

商量了一夜,好話歹話說儘,直到東方微晞,村裡人才頂著熬紅的眼各自散去,村長也不由長歎一聲,難辦啊!

若是往常,雲家老兩口是外來戶,葉崢又是個贅婿,這迫就迫了,大不了在其他地方補償他們,可關鍵就在這節骨眼上,葉崢已經中了案首,再也不是他憑著一個村長身份可以拿捏的了,相反,以後村裡還多的是要仰仗雲家的地方,根本開罪不起。

中午,雲羅氏炒了一道地三鮮,撈了一盆鹹水河蝦,一個韭菜炒雞蛋,飯是混了鹹肉丁的豌豆雜糧飯。

一家人埋頭吃飯。

雲爹吃著飯,看著哥婿有些欲言又止。

葉崢注意到幾次,乾脆放下筷子不解道:“爹,咋了,有話說?”

雲爹就說了幾句年成不好的話。

又有些吞吞吐吐地問葉崢,若無礙的話,可不可以把水田種稻的法子告訴村民,到底是一輩子的老兄弟了,看不下去。

葉崢當什麼事呢,一聽就笑了:“您咋跟我和清哥兒想一塊兒去了。昨夜我們還說呢,要把這水稻田的法子推廣開來。”

畢竟是從小生長的地方,有點摩擦歸摩擦,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小氣。

雲爹聞言長舒一口氣,臉上也有了笑模樣,看著葉崢這個哥婿真是怎麼看怎麼滿意,聰明,識大體,還有良心,他們雲清到底沒找錯人。

吃過飯,雲爹主動去找村長,把這事兒說了。

村長正愁不知怎麼開口呢,聽到雲爹主動這麼說,不啻瞌睡有人送枕頭,當即老淚差點飆出來,連連拍著雲爹的手,道雲老弟你是好的,崢小子也是好樣的,我正愁怎麼腆著老臉開口呢,若這法子真能讓村裡平安度過今年,讓我給你三跪九叩也成啊!

村裡人人自喜,都讚雲家,讚葉崢,讚雲清,讚雲羅氏,連草哥兒這個成天在雲家做工的,也得了村裡人不少好話,說他命好,還囑咐他做工可需勤勉,不要偷懶,不要誤了主家的事。

草哥兒壓根不理他們。

現在知道說這話了,之前還有人話裡話外從草哥兒這打探不出雲家院裡鼓搗的東西,就說雲家對草哥兒那是假慈悲,把他當奴隸使呢,還說草哥兒就是命賤,當了雲家奴隸,以後小豆子就是家生子,也是個奴才命。

這草哥兒可不像雲家人那麼仁慈,還願意把水田法教授出來,他可是一一記著說這些話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