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2 / 2)

雲爹早困迷糊了,隻想悶頭睡去,嘴裡嗯嗯啊啊地敷衍著,都不知自己在說個啥。

雲羅氏瞧著他這樣就不順氣,個老頭子,自己翻了一回白眼也閉眼歇了。

農曆十二月下了幾場大雪,雲家情況特殊,今年葉崢掃雪特彆勤快,看著略微有點積起來就掃成一堆,再用鏟子鏟去屋外不妨礙走道的地方,生怕雲清走路腳下打滑,此刻已是早起第三遍鏟雪了。

雲清扶著肚子從房中走出,剛走到院子裡草哥兒就眼尖瞧見了,忙丟下手裡的針線簸箕迎出去扶住:“清哥兒你小心。”

雲清雖然也緊張孩子,畢竟哥兒體質懷孕不易,可當身邊一群人比他更緊張,簡直把他當成易碎玻璃人來看待的時候,雲清那點子小緊張相比起來也就不算啥了。

“外頭下雪路滑你彆出去,走,我扶你堂屋裡坐著,咱倆說說話解悶。”

雲清點頭應了。

堂屋裡燃著暖暖的炭盆,那炭都是入冬前葉崢花了大力氣備下的,燃燒時間長煙氣又小,不熏人,即便如此,還是千叮嚀萬囑咐在屋裡取暖燒炭的時候務必窗戶要留縫不可關死,以免中炭毒。

這都是常識,往年誰家冬天還不燒炭,多餘他費這個口舌吩咐,但家裡人體諒他初為人父,也都不辯駁,十分好脾氣地他說啥是啥。

草哥兒的針線筐裡是件做了一半的小衣服,衣料是去年那位水相公來家時送的那些柔軟貴價的布料,尋常農家生活用不著穿這麼好的衣服,下地乾活容易損壞,雲羅氏就好好收在箱子裡,預備著哥婿出門交際的時候做幾條好衣服。

然而葉崢也是個貪圖舒服的,他在家都不耐煩穿那些袍子褂子的,就願意穿舒服便利的舊衣,不大穿也就不大做,還是今年葉崢在村裡帶著祭祀文曲星那回把布料取出從裡到外做了一身,也不過那天穿一回,見縣太爺穿一回,同鄉紳富戶和其他秀才應酬的時候穿一回,完了又擱置了。

剩下的雲羅氏就撿點鮮亮的花色拿出來,送了草哥兒一些,其他就就給即將出生的小寶寶做點衣服褲子小布包小帽子小尿布啥啥的,都說十月懷胎,可真懷足十個月的還是少,尤其是哥兒懷孕,多半容易早產,趁現在早早預備了不至於到時候手忙腳亂。

雲清以為草哥兒是給小豆子做春衫,可等草哥兒獻寶似的抖開給他看,一瞧就不是小豆子穿得上的,豆子過年五歲了,這小衣裳是剛出生小寶寶的尺寸,雲清馬上明白了,草哥兒這是在給他肚子裡的寶寶做小衣呢。

“你這手藝真不錯,針腳又密,比我娘還好些。”

雲清說的實話,他自己於針線上頭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給葉崢補了幾回衣服咯吱窩裡都開縫,後來還是葉崢自己學了補的,手藝都超過雲清了,雲羅氏會針線,做個衣服縫縫補補不在話下,但就是農家手藝。

草哥兒不僅會做衣服,還會繡花,那小衣上秀了朵白白的雲,胖乎乎可愛,雲清進來越發心軟,一見到這種可愛胖乎乎的東西就心生喜歡,隻是這小雲朵看著有點眼熟。

一看草哥兒籃子裡的花樣子,竟然有不少都是葉崢先前給他啟蒙的時候做的小卡片,這些小卡片雲清自己已經用不上了,後來有一次豆子瞧著喜歡,就拿了卡片教豆子,也算是個啟蒙的意思,被草哥兒拿來做花樣子了。

草哥兒原本不識字,不過這卡片上的圖案他是認識的,也知道這是雲清的雲字,就想著秀在寶寶的小衣服上,讓他記得阿爹生養他一場不易,以後要記得阿爹的好。

這是草哥兒樸素的想法,沒說了幾句就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有點自作主張,這年代的人,哪家不是有了就生,雖然也有危險,但誰家不是這樣過來的,女人和哥兒生孩子,天經地義的事兒!

可草哥兒卻本能覺得這種思想哪裡不對,便是女人和哥兒能生孩子,那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就算是自己孩兒說不上個謝字,也不能就覺得天理應當,罔顧了這其中的付出。

不過這話草哥兒不敢和其他人說,怕被笑話,雲清脾氣好,從不和人紅臉,也不會指責自己,草哥兒就把這番話說給雲清聽。

雲清聽了,笑著點點頭:“你想得沒錯,阿崢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草哥兒激動了:“真的,東家也這麼說?”

東家可是舉人,連舉人都這麼說,可見他的思想並無錯處。

“真的。”雲清肯定點頭。

草哥兒高興得臉都憋紅了,自己的想法被舉人老爺肯定了。

很快又到了過年的日子,這個年過得不如去年清閒,但很熱鬨,葉崢如今身份不同了,送了東西和早早上門來拜早年的人也多,村裡人也肯來雲家走動說話。

對於這些人,葉崢秉持的態度是,走動說話歡迎,上門拜年歡迎,禮物一概不收,村裡人送條糕送隻雞過來,雲家反手補上點回禮更重,那些送馬車送銀子送鎮上鋪子送奴婢的,還沒進雲家小院就叫黑著臉的葉崢給客氣打發了,一來二去,葉崢這不願收禮的名聲就傳出去了,有人想求著辦事或者套近乎的,就會長個心眼子,也不會做的太過誇張,至少麵上挑不出錯來。

許是年裡送往迎來的人多,雲清被吵著了,年初五就有點害喜,身上不自在。

葉崢急得不行,當即套了車飛奔去鎮上,請了鎮上最有名的大夫來家診治。

大夫知道這是舉人夫郎不可怠慢,自是用了一百二十分心力細細診脈。

全家人圍著大夫,等他說話。

大夫診得時間有點長,似乎是有點摸不準似的,臉色也比較古怪。

好容易等大夫的指頭離了雲清手腕,葉崢再也等不下去了,急切問:“大夫,我夫郎身體到底如何?”

大夫沉吟一會道:“令夫郎倒是身體無恙。”

“無恙?”葉崢不解,“他早上還頭暈惡心,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出來,身上還有點發熱。”

老大夫摸摸胡子,安慰這個著急的夫君:“這懷了雙胎本就比單胎要艱難,連女子懷雙胎尚且如此,何況令夫郎是個哥兒,這也是難免的,不用過於……”

老大夫話音未落,葉崢驚得差點跳起來:“雙胎……是雙胞胎的意思?”

老大夫點點頭:“不錯,正是胞內孕有兩個胎兒……雙胞胎,倒也貼切。”

雲爹雲羅氏對視一眼,雲爹問大夫:“確定是雙胎嗎,幾月前也請了大夫診過,這也沒說是雙胎啊。”

“嗯?你們做家人的竟然不知……”

老大夫想了一下道:“這雙胎脈象一個強勁一個綿長,是很明顯的雙胎之脈啊……你們上回瞧大夫,是在近期還是幾月之前?”

“一個多月的時候瞧過一回,滿三個月又診了一次。”

“原來如此,這倒不奇怪了,那時候月份尚小,心脈嬌弱,沒有診出也是正常的,如今月份大了,就好分辯了。”

葉崢點頭表示接受,又連連追問雙胎的孕夫有啥特殊注意事項,老大夫一一答了。

雲爹見葉崢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自己出去套了車,等老大夫從屋內出來,仍舊將他送回鎮上。

雲羅氏喜氣洋洋熬湯去了,大夫說了,雙胎要更注意營養。

房內就葉崢和雲清兩個。

葉崢眼底眸光瀲灩:“清哥兒,我們一下子要有兩個寶寶了。”

上天簡直是把他疼愛到骨子裡了。

雲清初時也驚了一下,但見葉崢眼圈都紅了,鼻頭也紅豔豔的,顧不得其他,把夫君的腦袋抱在懷裡一下一下地安慰。

但葉崢的淚水還是一顆顆掉了下來。

掉在雲清的褲子上變成圓圓的水痕,雲清的心都被他弄得要碎了,焦急得不行:“阿崢,我沒事的,隻不過多了一個寶寶,這是好事兒啊,不要哭。”

葉崢難得展現出如此的脆弱,他修長的脖頸弓弦似的彎著,像一隻溺水的天鵝,埋在雲清習慣上的眼睛裡充滿著無措:“嗯。”

葉崢當然是高興,可他也怕啊,甚至回過神來,恐懼已經超過了開心,如今的醫療手段如此落後,懷孕說和一隻腳踏入鬼門關差不多,懷一個已經讓他深夜焦慮,更何況是兩個,是雙胞胎。

這些情緒日積月累,葉崢也沒人說,更不好表現給雲清,怕他知道了懸心,隻能獨自一人的時候消化,剛剛那是繃太久了一下子就露出破綻。

好在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雲清溫言安慰了幾句,葉崢回轉過來,對著雲清又是他最喜歡的一張笑臉了。

對於自己的片刻崩潰,葉崢是這麼解釋給雲清聽的,他說這可能是產前焦慮症,孕夫沒得,他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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