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明光帝今年六十有七,從二十九歲登基至今,皇後妃子媵妾們一共給他生了六個兒子五個女兒。

大皇子淩江晁年紀最大,今年三十五歲,母親是淑妃,三年前先德皇後殯天,明光帝沒有再立新後,如今是由淑妃攜其他兩位妃子統理後宮事宜,其中淑妃母家昌榮,又生了大皇子三皇女和五皇女,隱為後妃之首。

大皇子頗有領兵統將之才,已經替大啟擊退過好幾次北邊的羌族進犯,在兵部工作。

二皇子淩江瑞乃故去的德皇後所出之嫡子,也是大啟太子,年紀比大皇子小一歲,如今掌著吏部,相當於把持著大啟的人才庫,胞姐是大公主,因大啟的皇女有不可嫁王侯將相之家的傳統,大皇女的夫婿乃是山陽縣一縣伯,嫁人後大皇女就去了山陽縣生活,不在京中。

而三皇子淩江琪是個哥兒,今年三十三,三皇子非長非嫡,且自生下來起就有先天足疾,早早嫁與江南道巡鹽禦史柳溫,也不在京。

接下來就是四皇子淩江禮,這位皇子無甚好提的,相較於軍事才能出眾的大皇子和長袖善舞的太子殿下,這位四皇子母族不豐,生母隻是一位掖庭出身的官女子,活著的時候最高封到貴人,生下四皇子沒多久就去世了,死後追封的嬪位,皇上賜了婉字。

這樣的母親,自然沒什麼政治遺產可以留給四皇子,唯一可取之處可能是這位婉嬪活著的時候與明光帝關係不錯,連帶著明光帝對這位四皇子也多了些憐惜。

說起來這裡頭還有個故事,聽說明光帝年輕的時候並不是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明光帝是先皇五子,他的母妃同婉嬪一樣出身低賤,明光帝小時候經曆了極為嚴苛的後宮鬥爭,落魄到連飯食都被苛刻差點餓死的時候,是這位官女子省出自己的飯食給明光帝吃,明光帝挨了打沒有太醫願意為他診治,是這位宮女子故意弄傷自己,去太醫院求了藥回來偷偷給明光帝用上,後來,明光帝就與她相愛了。

等明光帝勢力建成,鬥倒了兄弟成功登基後,就將此女納入後宮,雖沒有封到很高的位份,但聽宮中的老人說,婉嬪活著的時候明光帝與她感情甚好,可惜婉嬪福薄,她在做官女子的時候勞累傷了根本,身子再也沒養回來,拚死為明光帝生下一子後油儘燈枯,沒幾年就去了,那時候四皇子才三歲。

明光帝憐他弱幼失母,曾親自抱到寢宮養過一段時間,後經大臣勸諫才罷了,但親手養育過的,父子之情到底不同些。

正因有著親身經曆,明光帝一生極為厭惡後宮傾軋爭鬥,尤厭對孩子下手,他自己的後宮一旦有點苗頭,明光帝就會施以極為嚴厲的手段將之打壓下去。

後宮妃嬪從鬥爭中不僅得不到好處,反遭厭棄或者作繭自縛,時間一長也就打消了這種爭寵手段,故而明光帝的後宮算是相對平和的,生下來的子女除先天有瑕外,也大多存活了下來。

隻是隨著幾位皇子長大,原本平靜的後宮又開始有了緊巴巴的勢頭。

四皇子淩江禮如今在工部任職。

五皇子和六皇子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子,由良妃所生,是明光帝的老來子,今年十七歲,才入朝聽政沒多久。

如今前朝上,擁大皇子和擁太子的各成一派,雙方鬥成個烏眼雞不算,後宮也在暗中較著勁兒。

明光帝板著臉看著內閣遞上來的折子,將一柄墨玉凍頂石的扇子狠狠砸在案上,扇骨斷成幾截飛散開去,宮人嚇一跳,無聲息跪了一地,大太監劉福生掀簾子進來,哎喲一聲,忙放下手裡的茶,撲過去跪著端起明光帝的手仔細打量,嘴裡道:“聖上心情不好,要罵人打人都使得,何苦自個兒動手,若擦著傷著了,奴才們就罪該萬死了。”

明光帝冷冷一笑:“死?我看他們是巴不得朕立時死了,好效忠心裡認定的新君去!”

這話劉福生不敢接,悄悄背著打手勢讓人把那地上濺飛的碎玉收拾了,自己親弓著腰把桌上的玉屑用袖子攏了以免真劃傷明光帝。

明光帝也知道這通邪火對內侍們發無用,他們知道個什麼。

端起茶盞喝一口,忽然覺得今兒的茶有點淡了,順口問劉福生:“撮茶的銅勺換新的了?還是你這老小子手裡沒準頭,撮茶葉的時候勺少了?”

劉福生服侍明光帝也有大半輩子了,打一開始就是從侍奉茶水上來的,年紀大了這份手藝也沒丟,豈止沒丟,手上功夫早練出來了,撮一兩茶葉就是一兩,絕不會多半錢。

那泡茶的茶盞,銅勺茶葉,連泡茶的水都沒變,皆是明光帝用慣的,泡的也是明光帝最愛的口味。

如果淡了,那必然不會是外物的問題,隻可能是明光帝的味覺變了,或者說,不那麼敏感了。

老年人的味覺會逐漸鈍化,口裡變得沒味兒,這是十分正常的生理衰老現象,可這話誰敢說給明光帝聽。

劉福生隻好背了這口鍋,跪下磕頭口裡認錯:“是奴才辦事不利了,奴才再給聖上泡一杯,等服侍完了茶水聖上再責罰奴才,把奴才大卸八塊。”

明光帝把茶盞噸在桌上,笑罵:“你個老東西慣常會和朕來這套,你說趕明兒朕當了真,同你計較起來,你有十八個身子也不夠那禦林軍卸的。”

劉福生聽話音知道這就是不和他計較了,忙堆了笑奉承:“要知道天下都是聖上的,隻要聖上心裡頭舒坦,奴才舍了這低賤身子又算什麼呢,隻是心裡舍不得聖上,隻能厚著臉皮求聖上留此無用身在世上苟延殘喘,多伺候聖上幾年,就是奴才最大的福氣和心願了。”

“嗬……”

明光帝微微嗤出一聲:“連你這內侍都明白的道理,那些平日裡引經據典,滿口聖賢天下的赫赫朝員竟然不明白,朕看他們不像不明白,而是一肚子心眼,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揣著明白裝糊塗而已!”

這話更不好接,哪有內侍妄議朝政的,平日裡明光帝高興的日子,劉福生湊趣著說上一句半句的還好,如今聖上正發怒,劉福生敢接茬,就是找死了。

但也不能不說,讓明光帝冷場,想了想,劉福生機靈道:“這茶不合聖上脾胃,奴才去重新換一杯來。”

說著就要把茶盞端下去。

明光帝擺擺手咳了一聲:“罷了,朕心裡燥得慌,你去把前日玄塵道長煉的凝心丹取一丸來。”

“喏。”

劉福生出去片刻,進來的時候手裡捧了個巴掌大的雕花金漆盒子,打開花紋繁複的盒蓋,裡頭墊著最上等華貴絲絨,絲絨中央凹下一點,上頭正好擱小指肚大的一枚藥丸,瞧著滴溜溜的。

明光帝看見藥丸,臉上表情多了兩分急切,劉福生放下漆盒說聖上稍等片刻,奴才去換盞熱茶洗了手來服侍聖上進藥。

明光帝卻說不用,親自捏起藥丸放入口中,直接用桌上微涼不合口的茶水送服了。

混著茶湯略微融化的藥丸像一泓清流,淌過明光帝的喉間心頭,撫平那一陣陣油然升起的莫名躁鬱。

明光帝服過丹藥,照例要在臥榻上安靜小憩一刻鐘,這一刻鐘裡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也不能去擾他的,不然明光帝就會大發雷霆,盛怒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