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1 / 2)

一轉眼,葉崢他們到雁雲州也有一個禮拜了,日常事務也了解些,風土人情也知道些——都是粗淺知道罷了,並不深。

前兩日是王府送來吃食,都是北地精美吃食,送了幾餐後全家都覺得不妥,以後在雁雲州日子還成,總要自己把日子過起來才是真,這些北地菜蔬在雁雲州難尋又難買,王府財力自然支撐得起,可哪裡能安心讓王府一直供著他們家吃喝,於是葉崢又抽了一天帶上夫郎兒子們去王府坐了半天,回來之後說郡王已經被說通,同意以後不派人送飯食來了。

於是下午,葉崢一群人就出門逛街了。

雁雲州人是酸辣口味,喜食偏酸偏辣偏鹹的,調味也多用本地調料,於是葉崢驚喜地在實際上發現很多他以為還沒流傳進大啟的東西,比如番茄、辣椒等,看到辣椒的一瞬間,葉崢差點喜極而泣,好東西哎好東西,總算能做一回正宗的麻辣烤魚了,那茱萸雖也辛辣,但到底和辣椒有所不同,緊趕著買了一大堆,喜滋滋放身後背簍裡。

另外就是見識了不少京中沒有的調味品,比如檸檬、椰子、斑斕葉、棕櫚糖、魚露、九層塔之類的,本地人做菜少放油,多放這些調味料,用這些材料做出來的菜酸香撲鼻,開胃可口,與本地濕熱氣候最是相合。

其餘都好說,隻有那魚露的味道令人接受無能,於本地人來說很香很勾人的魚露,在大啟北人聞起來,那就是又腥又刺鼻,雲爹雲羅氏皺起了眉頭,草哥兒捂著嘴乾嘔,雲清忍耐力還成,也抽了抽鼻子,安兒然兒更是直白,小手捂著小鼻子,一個勁兒拉著爹爹手,催著叫快走。

葉崢嗬嗬一笑,算了算了,總有個接受過程,腳步一轉,就不往賣魚露那一排排大缸那裡去了。

剛走出魚露那邊,空氣裡味道散了點,大家這才用力吸氣吐氣,把肺裡那點不適應都呼出去了,草哥兒還拍著胸脯描述:“可怕可怕,那味兒一鑽鼻子裡,好像有人兜頭給我一悶棍,差點給我打懵了。”

雲爹雖不適應,但很理解,說:“十裡不同俗,千裡不同風,譬如我們溪山村也有一種臭食,叫冬菜梗,你瞧京裡人可吃?也是捂著鼻子說臭,我們溪山村人就吃得津津有味的,隻覺味美香甜。”

這冬菜梗乃是將一種叫冬菜的植物洗淨晾乾,封在壇子裡等它自然發酵爛化成汁,第二年夏天拿出來,用這汁蒸豆腐或者旁的菜,就著米飯能吃幾大碗,也是一種“香飄百裡”的臭食了。

用冬菜舉例,草哥兒一下就理解了:“那我曉得了,這魚露也和冬菜似的,聞著臭吃著香對吧。”

雲清點頭:“肯定是這樣。”

雲羅氏拍著胸脯:“你們瞧見那魚露怎麼做的沒,那缸裡全是密密麻麻指頭大爛掉的小魚,我是看一眼就頭昏腦漲的,我先說好,你們以後誰要吃魚露,上街買可以,可不許弄了大缸在家裡頭做,弄得臭氣熏天的。”

幾人一路走一路聊,又走到一處賣菌子的地方,各色各樣的菌子都攤在地上白布上賣,紅紅綠綠灰灰白白,都是沒見過的。

以葉崢對菌子淺薄的認識來說,隻認出裡頭有一種口蘑、一種雞樅菌,一種牛肝菌,黑木耳、還有網上特彆多人科普的見手青,其餘就都不認識了。

賣菌子山民熱情招呼葉崢買一點,葉崢也就蹲下把自己認識的菌子買了些,付過錢裝背簍裡,想到什麼又和家裡人說:“雁雲州這地方很適合菌子生長,但菌子裡頭有不少是有劇毒的,比那□□還毒,吃了就死,有時候那毒菌子混在好菌子裡山民沒注意到也是有的,咱們剛來這裡還不熟悉,買菌子的時候隻買幾樣認識的吃,不要去冒風險。”

這點雲爹和雲清倒是很有發言權,他們以前是上山打獵的做陷阱的,有時候也會尋了那些有麻痹或者致幻作用的菌子塗在箭頭或者陷阱裡的竹削子上對付大型猛獸,對於這一點深以為然。

草哥兒則驚了:“會吃死人?哎喲,那我下次一個人可不敢買菌子了,萬一買到毒菌子就不好了。”

雲羅氏說:“也不用太怕了,哥婿不是說了,隻買認識的菌子吃,那不認識的一個也不要就成。”

草哥兒點頭:“我知道了,那不認識的菌子,老板就是吹得再天花亂墜,我也不買了!”

葉崢心想,這就成了,以後認識的植物多了,經驗上來了就行,慢慢來不急。

還給安兒和然兒科普:“寶貝兒,有句話叫長得越漂亮的菌子越容易有毒,就譬如說人,雖說人不可貌相,但長得漂亮的人他選擇餘地多,搞各種幺蛾子的幾率就比那平平無奇的幾率大,你們以後可要看準了,不要被那長得好的裝個可憐一哭,就巴巴地上趕著對人好,那可不成知道不?還是得長遠觀望一下那人品是好是歹。”

葉崢嘴裡說出這話,大家都笑了。

雲清也笑:“旁人說這話就罷了,阿崢你自己頂著絕頂好相貌,說這話前也不照照鏡子呢?”

葉崢自戀,挨著雲清摸著臉:“我不一樣,你夫君我這是萬裡挑一的人品,世上難有,經過時間考驗的,難道清清覺得我不是嗎?爹娘你們說呢?”

雲爹提起煙杆抽一口,雖然心裡覺得是,但不想說話,這哥婿在家時候性子已經夠嘚瑟了,不想讓他更嘚瑟。

雲羅氏倒是說了句實在話:“當初我和你爹也是擔心的,後來瞧你對雲清對家裡都是一腔真心,也就把那老觀念去了。”

草哥兒也湊趣著笑說一句:“東家在人前那是最嚴肅端正的,在家裡有時候瞧著卻和安兒然兒差不多性子。”

葉崢也不惱,反而喜滋滋:“要不說我是爹爹呢?他倆可是我生的,爹隨兒子沒毛病。”

雲清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行,阿崢說他生的就他生的吧。

又走一陣,他們發現雁雲州這裡的人喜歡把那各色沒有完全成熟的生果子切塊醃製起來吃,用本地人話說這叫“酸嘢”,而且吃酸嘢的時候也奇特,會蘸辣椒麵和椒鹽吃,這又是北地聞所未聞的吃法了。

雲清買了一小袋酸嘢大家嘗嘗鮮,小小一碗連湯帶水,裡頭有青芒、木瓜、李子、菠蘿、黃瓜等等,用竹簽紮著吃。

雲爹紮了塊小的,剛入嘴整個人就抖一抖,吃不慣酸得整個人打擺子,連抽兩大口煙才緩過勁兒來。

雲羅氏嘲笑他:“這老頭子,吃個果子還舞起來了。”

雲爹不辯解,麵無表情說你嘗嘗。

雲羅氏:“我嘗嘗就嘗嘗。”

也不拿新的,就著雲爹手上生木瓜咬了一口,也是酸得打擺子,清口水直淌。

雲爹笑著奚落說:“老婆子你咋也跳起舞來了?”

被雲羅氏狠擰一把,說也不提醒提醒,酸死我了。

他倆這樣,草哥兒可是猶豫著不敢嘗了。

安兒然兒小孩沒那麼多想法,瞧見大人吃了他們也要。

葉崢那是最喜歡作弄親生兒子了,一人給紮一大塊菠蘿遞過去,還說:“寶貝兒得咬一大口才好吃的!喏給你們,小心紮嘴。”

雲清拍了調皮夫君一下,剛想囑咐慢慢吃慢慢適應,話沒出口,安兒然兒已經各自咬了一大口進嘴。

雲清皺眉瞧著,不成就吐出來。

誰知安兒然兒臉色不變,嘴裡嚼著粉雕玉琢小臉仰著隻管衝爹爹笑,看起來沒啥不對。

聽到他們小米牙把沒熟透菠蘿嚼得嘎嘣響,一聽就清脆生酸,葉崢不由嘶了一聲:“好,好吃嗎?”

“嗯!”安兒用力點頭。

然兒也慢吞吞點了個頭,說好吃。

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草哥兒看看雲爹雲羅氏,又瞧瞧吃得滿嘴生津的安兒然兒,猶豫著說:“我吃塊試試。”

特意挑了個小的,是個李子,放嘴裡,才剛嚼了一口,就捂著腮幫子,牙,牙倒了!

小豆子雖也不喜食酸,但表現沒他爹這麼誇張,皺皺眉還是能一口口吃的。

葉崢笑過了,慫恿雲清也吃塊。

雲清無所謂,阿崢這明顯就是想看他笑話。

不動聲色紮起個小黃瓜吃了。

葉崢瞧著他嘎嘣嚼著沒反應,不會吧,難道真不酸?

自己也紮個小黃瓜放嘴裡,一嚼,那混著酸醋棕櫚糖和生果自然鮮酸的汁水就爆開,酸意直衝腦門子,趕緊吞下又漱了好幾口那味兒才去了。

就見雲清吃了一塊又一塊,仿佛味覺喪失似的津津有味,不解問他:“清清你不酸啊?”

雲清搖頭。

安兒然兒吃完手上那塊,蹦跳說好吃還要。

葉崢瞧著兩小一大,眼神裡都是難以理解。

雲羅氏這時候想起什麼,笑說:“我都差點忘了,清哥兒小時候最不怕酸,那酸棗掛在枝頭他就爬到樹上一把把往嘴裡塞,還有那脆生生青梅,也是摘了就往嘴裡送,我試著嘗了一個,差點把我牙酸倒了,清哥兒還笑著說好吃——安兒然兒這不怕酸的習性,可不是完全隨了清哥兒了麼。”

雲爹也連連點頭佐證:“的確有這麼回事。”

逛過酸嘢攤,一條街差不多也走到頭了。

收獲頗豐,番茄辣椒檸檬棕櫚糖,割了一吊肉、手臂長的胖頭魚、各色菌子,還瞧見有賣石蟹和草蝦的,各買了半簍子,還有當地時令鮮蔬、果子,葉崢其實滿心想弄個大榴蓮讓家人開開眼的,一問才知道榴蓮還沒到成熟季節,那罷了以後再說,長街儘頭,有人提著一串串拳頭大葡萄似的東西在叫賣,葉崢湊近一瞧,嘿,竟然是海底椰,這是好東西啊,天然果凍來的,於是付過銀子把人家攤上的海底椰都包圓了,餘衡力氣大,主動接過抗在肩頭。

這就一上午時間過去了。

眾人意猶未儘還不想回,那就不回,隨便找了家飯館填肚子。

飯館裡的賣的也是當時特色食物,有紅的黃的藍的各色糯米蒸的飯,酥脆炸小魚,還有豬肉酸菜米粉、炒餌絲餌塊、菜粑、紅糖糍粑等等等等……

像京中那樣各色精致烹飪取了花名的菜不多,更多主要是當地特色,吃的也是這口鮮香。

他家人多不怕吃不下,就各樣都點了一份。

雲爹不愛食酸,但喜食糯米和菜粑,雲羅氏和草哥兒被豬肉酸菜米粉的味道迷住了,酸菜酸筍的味道和酸嘢又不同,和米粉煮在一起完全可以接受,吃了一大盆,雲清覺得炒餌塊挺清爽好吃,也吃了些米線和小魚,三個孩子吃了不少酥脆炸小魚,安兒尤愛紅糖糍粑。

葉崢的口味是天南地北都接受,每樣吃著都好。

還有餘衡,他也不挑食,也是每樣吃著都習慣都好吃。

用過這頓飯,一家人摸著肚子扶牆而出,更不能回家了,走走路消食是必要的。

雲清主動提議說買些幫工,前段時間見了王府下人的工作效率,一家子的心思都浮動了,想著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而且爹娘年紀也大了,更重要的,阿崢現在是知州了,家裡不能沒點排麵,走出去叫人笑話。

葉崢當然同意,他也是這個想法。

於是一群人又轉道去牙行說了要求。

過了幾日,牙人備齊府上需要的人手就給恭恭敬敬送來葉府挑選了。

葉崢恰巧出門不在家,雲清拿主意。

牙人知道是知州家要買人,相當於雁雲城主家要人,那挑的自然都是最好最有經驗的人給送來,那孬的壞的有前科的,自然是不敢送了來,萬一得罪了知州,那他連帶整個牙行都吃不了兜著走。

來的人有二十幾個,排成兩排站著,都按照牙人教好的,規規矩矩低著頭攏著手不敢抬眼看人,以免失了禮數。

牙人點頭哈腰:“雲大人,這些都是調.教過最知理懂規矩的,相貌也篩選過,您按了心意隨便挑隨便選,若這一批不可心,過幾日小的挑了人再送來。”

雲清對於挑選下人也沒什麼經驗,隻是按他的私心想法,人踏實肯乾,忠於主家才是最重要的,相貌什麼的無所謂。、

雲清平日裡很少端架子,可以說根本沒什麼架子,但他生得俊美修長,臉部線條利落,若沉思起來,倒真有一股淩然不可接近的高級感。

雲清沒說話,牙人揣摩著上一位知州家需求,從人堆裡拉了個穿桃紅裙子的女孩兒出來,自以為討好道:“大人您瞧她,她叫紅柳,要說相貌是裡頭最是拔尖的,那臉蛋身段都是百裡挑一,針線活也好,還是個雛兒,乾乾淨淨的,您要了她去,無論是伺候爺們房裡還是伺候針線,那都是最合宜不過的。”

雲清一聽就皺起眉,他生得高挺,一米八二,那牙人又黑又瘦瞧著一米六二不能再多,居高臨下看下來一眼,真是把牙人嚇了一跳,心道不愧是知州夫郎,這威儀真是令人不敢逼視,不過為什麼這麼看自己,莫非是不喜歡紅柳這樣嬌嬌弱弱的?

在他們南邊這裡風氣開放,哥兒的確能嫁人不錯,同時哥兒也能娶妻,更有甚者,爺們娶了哥兒當夫郎,再納個妾或通房丫頭,夜裡大被同眠的也正常的,哥兒雖不易令女子受孕,但身上零件一樣不少,和女子也是能成就好事的,反過來說,若男子娶了妻,再納個哥兒當妾室或通房,隻要爺們不在意,上頭那些也是通用的。

若有那千分之一的概率哥兒令女子受孕了,孩子生下來,也是記在家中族譜裡,跟其他孩子並無不同。

這點南邊風俗,雲清不清楚,他聽得牙人這麼說,就以為這牙人意思是要給阿崢納個妾,沒明白牙人主要是把這個丫頭推薦給雲清自己的。

那周身的氣勢當時就冷了下來,他當然知道以葉崢性子不可能納妾或者弄什麼通房,但隻要一想他的阿崢有碰彆的女子的可能性,那冷氣就像不要錢似的釋放出來。

彆瞧著雲清平日裡寬和自若,萬事不大上心的樣子,若真有葉崢敢碰彆的女子那一天,他能做出什麼來自己都不敢保證,興許情緒上頭,把阿崢囚禁到個大山裡無人處,一輩子不讓他出來,隻看著自己,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輕易彆挑戰他的脾氣。

還是草哥兒聽著不對摸摸胳膊,對那牙人說:“去去去,胡說什麼呢,我東家和夫郎情比金堅,要你弄兩個能做事的送來,這意思早和你吩咐清楚了,你放什麼狗屁自作聰明呢,快彆廢話了,趁早把那勤勞肯乾的弄出來瞧瞧,這些個花紅柳綠的就免了!”

草哥兒自從跟了雲家,那氣勢也是一裡一裡學起來了,雲清意思是家裡買了人草哥兒先統領著,所以這些人說起來就是草哥兒以後的手下了,自然他的款也就拿出來了。

牙人嚇得噗通一聲跪下,連聲說是是是,小的糊塗了豬油蒙了心,彆和小的一般見識。

忙把紅柳和其他幾個嬌柔妖豔的都拉到隊伍後頭去,把那穿著樸素的,看著有力氣能乾的人點到前頭來。

雲清點點頭,這幾個看著才像樣了點,剛才前頭那幾個一瞧就不是能做事的。

牙人見貴人臉色緩和了些,擦一把額頭上汗水,終於明白過來這家買人是真買得用的人沒有旁的心思,可不敢作妖了。

拉了個長相一般的,老老實實介紹起情況。

這些牙人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最是奸滑的,雲清不愛聽他口若懸河,叫他少開口說話,讓他們自己說。

牙人彎腰連連應是,退到一旁低下頭。

雲清看了一眼草哥兒,草哥兒就走上前去,挨個問他們家中情況,為何賣身為奴,有什麼技能本事,讓不要藏著掖著有什麼都說出來。

這些人就開始說。

有口齒伶俐說得好的,也有笨嘴拙舌連句囫圇話也不會講的,還要一開口就要跪下,站著不敢應答的。

草哥兒不看這種表麵功夫,隻努力透過現象看本質,瞧人的忠奸善惡。

他早已非吳下阿蒙,在京中做生意和那麼多人打過交道,很是累積了看下層人民的眼光。

那些一瞧就眼珠子到處亂轉,精明得都冒出油來的一概不要,他又不是做官的東家要挑那等會說話的師爺,尋常家用仆人,要那麼精明的做什麼,太精明了容易生事。

隻著重問了幾個看著老實的,說的和看著對得上的,那些撒謊不實在的也不要。

比如有個丫頭說自己力氣大能灑掃,從前是乾粗實活計的,瞧著也是憨厚相貌不顯,似乎可用,但草哥兒眯眼把她手提起來一看,就知道扯謊了,哪有粗使丫頭的手白白淨淨連個繭子都沒有的。

這樣的也落選。

最後,從裡頭挑了幾個穿著樸素,相貌老實,手上的繭子和說出的話也對得上的,例如有兩個年紀略大的哥兒說自己能做針線,那手上也有常年做針線留下的痕跡,這樣的就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