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1 / 2)

建平二年,三月,冬雪初化。

葉侍郎帶著一家子搬新宅了,從鬆柏巷的木材商人舊宅邸,搬到了青鸞巷裡禦賜的大宅,和聖上潛邸時候的王府做起了鄰居。

青鸞巷子啊,裡頭世代隻住數得上號的達官貴人和皇親國戚,雖隻一條巷子,住進去這身份可就不同了。

普通人想要從市井街巷搬到這青鸞巷子裡,需要幾輩子?

葉崢不清楚,他從金鑾殿上那個先帝欽點的小小榜眼,到官居三品,帶著全家搬進青鸞巷,用了七年。

左鄰右舍都是同儕,紛紛前來道賀,送的禮物禮單擺滿了一個院子。

葉崢身著嶄新袍服,和雲清同執一根包金長杆,挑開紅布蒙著的匾額,紅布翩然落下,雲府兩個燙金大字赫然顯露在人前,字體幾位俊逸瀟灑,一看就是字圈新貴周紀明周大人的手筆。

往來賓客都是心中有數的,自然不會在這樣大喜日子說出些諸如怎麼不是葉府,如何是雲府……之類掃興的話來。

挑開紅布後,葉崢和雲清作為當家人,招呼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進宅子內吃酒飲宴。

賓客們說著恭喜恭喜,魚貫進入,才踏進二門,就聽到身後傳來劈裡啪啦一陣巨響,驚得差點跳起來,體麵一點的也麵露駭色。

葉崢趕忙笑著安撫:“彆慌彆慌,外頭放鞭炮呢,就和過年燃爆竹一個道理,增加喜氣用的。”

“鞭炮,那是何物?”

“細細密密響成一串,比爆竹炸響的頻率可是高太多了。”

“比爆竹也響,聲音也亮堂,不悶。”

賓客們好奇心大盛,二門也不進了,又跑到門口去看熱鬨。

隻見門兩邊站立的小廝各自持一根長杆,杆頭上挑著一串紅辣椒似的東西。

餘衡拿著截香,在那串東西下頭一點迅速跑開,大約十秒後,那兩串東西就劈裡啪啦爆響了起來

兩串鞭炮炸完,空氣裡殘餘著淡淡的火藥味兒,不難聞。

葉崢見大家夥麵露好奇,主動介紹:“這就是我雲家工坊新研製出來的玩意兒,叫鞭炮,也叫百子炮,有喜氣臨門,多子多福的意思。”

又指紅紙殘屑:“這滿天滿地飄著紅火,喜氣洋洋。”

大家一看,這鞭炮炸響的時候,地上空中,紅屑翻飛,可不正是憑空多了一股紅紅火火喜氣騰騰的感覺麼。

當即就有心思活絡大人湊上前來:“雲字工坊慣是出好東西的,看來這百子炮不久也要上市販售了?好極好極!老夫有一孫女,不日便要出閣,可否先預定一些百子炮,到時候也燃上幾鞭,正取這個多子多福的兆頭。”

老大人不說鞭炮,隻說百子炮,這心思可是明晃晃寫在臉上了。

葉崢在喬遷之日當著人燃鞭炮,自然就有推廣的意思,把家搬了,新產品也推出了,是一舉兩得的,此時自然不會推脫。

一拱手:“徐大人,好說好說,這是我夫郎雲清,也是雲字工坊的主人……此事入內詳談。”

也不光徐大人,在重家族和親緣關係的古代,誰家還沒兩門親戚要辦事呢,這燃放鞭炮比燃竹既省事又聲勢浩大,自然是鞭炮好的,當即也湊上來,要商議這鞭炮的訂購事宜。

一場搬家宴,宴會是不重要了,是弄來了好幾筆鞭炮訂單。

葉崢朝雲清得意眨眼:我就說這東西一定不愁銷路的吧?

雲清也笑:是,阿崢料事如神。

三月中旬,邊關又報戎狄來犯。

這戎狄乃是北方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水草長到哪裡,牛羊馬兒吃到哪裡,他們就紮個帳篷住在哪裡,等牛羊馬兒趕去下一片土地,牧民也隨之遷徙。

這樣的生活習性,原本該同大啟井水不犯河水才是。

可看天吃飯的牧民,每年總有春秋兩季糧食接不上,草原上草兒過冬還沒長出來,或者即將入冬開始枯萎,彆說牛羊馬兒沒得吃,人也要餓肚子,這時候,農耕文明下,有屯糧習性的大啟邊民就遭了殃。

偏這些生在馬背上的戎狄,吃得是牛羊肉,喝得是牛羊乳,生得精悍膘壯,無論是體力還是體質,都比吃穀物糧草的大啟邊民要好得多,戎狄□□的馬兒也都是善於奔跑的優良馬種,每每進犯,燒殺搶掠一番,得手就跑,絕不逗留。

草原廣袤,又接著巨大的荒漠地形,戎狄進了草原就像魚兒回到大海,遍尋無蹤,彆說邊民沒有辦法,對戍邊將士來說也是極為頭疼的,就算一時打跑了,過段時間點了人馬又來,是悍不畏死,極其狡猾的存在。

就如那年大皇子帶兵擊退羌族一百公裡替明光帝賀壽,也的確做到了,可是翻了年,等到草原上青黃不接的時候,敵人還不是照樣進犯,從沒說擊退幾次就打怕了的。

不過邊關問題是由來已久,從有邊線起,就有邊關問題,雖令人心煩,建平帝卻也知道無甚解決辦法,隻能人力物力這麼耗下去,總不能就不管邊民了吧?

這日早朝的主題依舊是戍邊問題。

聽得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出主意,葉崢也站出來提了句:“聖上,臣家裡最近研製出一物,或可試試。”

建平帝一聽就來了興趣:“哦?葉愛卿也懂行軍打仗,快說來朕聽聽?”

葉崢道:“臣這裡有一樣東西,叫鞭炮,點燃時能發出陣陣炸響之聲,臣聽聞遊牧民族犯邊主要依靠的是□□寶馬的神駿,若能廢了他們的坐騎,光憑人海戰術,我方兵士也能強壓對方一頭——”

葉崢正在侃侃而談,隻聽武將隊伍裡有個人重重一哼。

大啟文武將之間的嫌隙由來已久。

因武將多為莽直性子,平素在外征戰,風裡來雨裡去的,自然看不起這群隻會打嘴巴官司的文官,覺得他們巧舌如簧,隻靠阿諛諂媚就能比他們這些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升官還要快,還要得聖上重用。

文官呢,則多有瞧不上這些武將,覺得這就是些草莽,整日裡隻會打打殺殺有辱斯文,說話從不講究語言的藝術,一點不肯迂回曲折,有時候自己給點顏色,對方反而開染坊,直直就給撅回來了,是不識好歹,不同文墨,個頂個的粗俗人。

時間長了,自然是各自為政,懶得多同對方廢話,就是有涉及對方的議題,隻要聖上不明著問,那就不乾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讓這群大老粗/老迂腐自己頭疼去吧!

今日朝會的主題是戍邊,那自然是歸屬武將那邊的議題沒得說,文官這邊也就虛應故事,隨意聽聽得了,故而先前多是武將在發言,文官是不大說話的。

而葉崢,可能是因著調回京中時間不長,朝會參加地少了,自然同彆人沒有這份默契,再加上幫著建平帝處理事情慣了,看問題的眼光比較全麵,武將發言的時候他也認真聽著,心內還思考著解決辦法,當武將們告一段落,他也醞釀成熟了,自然就站出來暢所欲言。

且不管他說得對還是不對,此舉卻是大大冒犯了武官集團。

你一個朝會上的新人,嘴上無毛的三品文官小子,恐怕連邊關的門朝南朝北開都不知道吧,俺們武官集團在商討正事,要你站出來多話?

一個武將當即出列:“軍機要務,你一個三品文職懂個啥,少在聖上跟前大放厥詞,以免惹人發笑!”

葉崢被說得一愣,怎麼個情況?熱辣辣地,好衝人啊!

文官隊伍裡,周紀明,還有其他幾個文官則朝葉崢擺手,意思這是武官的事,咱們少發言,讓他們大老粗自己愛怎麼發揮去。

葉崢先瞟瞟文官隊伍,又瞟瞟武官隊伍。

先前沒在意,這時候卻看出點機鋒來,站得是涇渭分明啊。

——懂了。

這就看出先帝和今上的不同了,除非明光帝有意放任,不然沒誰敢在明光帝表示要聽一個朝臣說話的時候刻意打斷的。

但是大臣們都摸清了今上建平帝是個好性子,建平帝的朝會上他們就敢。

建平帝果然還是樂嗬嗬的:“張都尉,葉愛卿說的也沒錯啊,你就有意見,等葉愛卿把話說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