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丘羅把職人當成拐杖拄著出了門到後院散步, 他們家後院很寬闊, 可以說是蔚為壯觀, 但除了陽光房外能休息的地方就隻有一把長椅, 職人扶著丘羅不敢走太遠, 就領著他在長椅附近來回走,犁地似的。
凱爾特趴在丘羅房間的窗上往外看著兩人,表情複雜地抽煙。
“我們這次走到陽光房去好不好?”在長椅上休息了一會後職人指著遠處說,陽光房離得不是很遠,但對於丘羅現在的身體狀況來說可能需要走個五六分鐘, 是個不小的挑戰。
丘羅被職人拉著來回犁地有半個小時了,他四肢酸脹麻木, 額上都出了一層薄汗,但再艱難的複健過程他都經曆過, 現在隻不過是走走路還真不算什麼苦差,可丘羅還是皺著眉說:“太遠了吧,不想去, 累了。”
他挺享受此時職人對他滿腔的擔憂和關心, 再多享受一下也無妨。
職人的反應跟他預料的一樣, 一聽他想偷懶, 立刻著急憂心起來, 圍著丘羅團團轉,“啊不行, 你不能偷懶不然身體怎麼會恢複呢, 你去好不好, 你走到陽光房那裡我給你獎勵呀。”
“什麼獎勵?”丘羅偏頭看他,笑色很溫柔。
職人懵了一下,他還真不知道能給丘羅什麼獎勵,硬著頭皮說:“你去了我再給你,給你你不就知道了。”
丘羅就知道這小孩兒在誆自己,笑了笑還是站起來往陽光房走。
職人以為丘羅是真的很累才不願意走那麼遠,小心翼翼扶著他,一路上嘴裡不住地給他加油打氣。不知跟誰學的口號,一三三四再來一次,後來還是丘羅聽煩了,加快腳步走到陽光房裡找了個椅子坐下休息,結束了這份甜蜜的折磨。
他抬頭斜睨著職人,“獎勵呢?”
職人想了一會,慢吞吞地低頭親了丘羅一下,親完就紅著臉小聲說:“這樣算不算獎勵?”
“算。”丘羅勾唇一笑,抬手攬著職人的後頸又摁著人親了一會。
職人隱隱有種感覺,這件事後自從丘羅醒來,他就變得溫柔了很多很多,職人很開心,像這樣明確知道他和丘羅是相愛的感覺,太幸福了。
“渴了,給我倒杯水好嗎?”丘羅鬆開職人後順手捏了他含著一抹羞赧的臉一把。
“好,我去拿水來,你先坐在這裡等我不要動哦。”職人戳了虛擬屏兩下把陽光房的天花和周圍的窗戶都打開,免得丘羅在裡麵悶著,隨後才跑出去。
凱爾特跟他擦肩而過,進了陽光房坐在丘羅身邊,嗤笑道:“你裝什麼,就這點程度的複健你還需要彆人扶著?就是想占人小少爺的便宜,你個大尾巴狼。”
“你想不想試試內臟被擊穿的滋味?”丘羅道。
凱爾特懶得理他,摸出一根煙遞給丘羅。
丘羅從一個多月前就戒煙了,此時擺了一下手,凱爾特想到丘羅還在複健的確不適合抽煙,便要自己點上。
丘羅警告了他一句:“彆在這抽煙,這房裡的花花草草都是明辰精心打理的,煙草要是對它們造成什麼傷害,明辰能扒了你的皮。”
凱爾特嚇得一哆嗦,立刻滅了火把香煙收了起來。他其實也沒怎麼跟明辰說過話,但在這住了幾天,多少也能感覺到赫爾蘭德家是明辰說了算的。聽說他是名出色的律師,英俊挺拔風度翩翩,待人也很隨和,跟威壓懾人的休登大將軍完全不同,可你就是不敢對他不敬。
這幾天裡明辰和休登大概是因為丘羅的關係,對凱爾特很關照,但麵對明辰溫柔的笑意,凱爾特心裡總是有點毛毛的,對他比對休登還要恭敬,完全不敢有絲毫疏忽。
可能是因為休登是跟他們一樣,都是以暴製暴在戰場上縱橫的戰士,招架不住明辰這種綿裡藏針型知識分子。
有點可怕。
“你真的要帶小少爺回地球啊?”凱爾特煙癮上來了又不能抽,隻能跟丘羅閒聊轉移注意力,“大將軍他們夫夫也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這還是明辰提議的。”丘羅說。
凱爾特的表情又恢複了之前的複雜,“就是有點沒想到,那小少爺不是這家人的寶貝疙瘩嗎?居然放心讓他跟你一起去那麼遠的地方。”
丘羅淡淡笑了笑,沒跟凱爾特解釋。明辰想把他和職人支走,其實在帝國多得是選擇,沒必要選地球那麼偏遠的地方,他會這樣提議,無非是因為那是丘羅的家鄉,又或者說,無非是因為丘羅也是這家人的寶貝疙瘩。沒什麼願意不願意的,地球再偏再落後,也也是他們弟弟丘羅的家。
“你問個沒完,是不想讓我回去嗎?”丘羅隨口道。
“沒,我就是吃驚麼。”凱爾特沉默了一會,玩笑的神色漸漸褪去,“那你要帶小少爺回地球……你跟他提過沈一然的事嗎?”
丘羅表情冷肅下來,漠然道:“提他乾什麼?”
凱爾特麵色尷尬,丘羅這麼一說,他也忽然覺得過去的事也的確沒什麼好提的,可是他又隱隱覺得這種事對自己愛人也應該提一嘴吧?“你不打算告訴他嗎?其實你走後不久,沈一然來軍區找過你一次,他好像知道你去帝國這件事,可能是少將告訴他的吧。”
丘羅的表情並不是一貫的漠然或是雲淡風輕,漆黑的眼眸中隱隱湧動著一股令人生寒的暗潮,像是厭煩,又像是一種仇恨,“職人不需要知道這件事,以後也彆在我麵前提起他。”
凱爾特點了點頭,要不是因為這次他要帶職人回地球,他也不想提沈一然去觸丘羅的黴頭。此時丘羅的態度明確,凱爾特便也不多說什麼了。
兩人說話間職人回來了,休登端著點心和果汁跟他身後也一起進了來。
四人挪去了陽光房中央的茶點桌前坐下,職人拿了冰鎮的果汁回來,先給丘羅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給對麵的凱爾特。這桌子很小,就四個座位,平時隻有明辰和休登進來護理花卉,閒了坐下來喝個茶聊聊天。此時職人和丘羅並肩坐在一起,凱爾特就隻能和休登坐在一起,背脊緊張得繃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喘。
“大哥有事嗎?”丘羅灌了半杯果汁後看著休登問道,一般沒事休登不會往他和職人麵前湊的。
休登從空間痕裡取出丘羅遺落在麗府星的金屬畫筒,遞給他道:“是把好刀,你既然帶過來了應該很重要,我給你找回來了。”
丘羅接過畫筒擰開,抽出綻著寒光的戰刀,上麵的血跡和汙泥都已經被休登清理乾淨了,明澈的刀刃薄而鋒利,映著日光像一道虛影,有種神跡般令人畏懼顫栗的龐大殺氣。興許是殺過的人太多,它在出鞘一瞬間發出的錚鳴仿佛活物的吐息。
這把刀對丘羅來說,的確很重要,他以為已經遺失了。
“謝謝大哥。”丘羅推刀回鞘,收進了空間痕中。
凱爾特通用語不太好,聽不太懂,但一見這把刀,也能猜出個一二。他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赫爾蘭德家很重視丘羅,和他們想象中完全相反,這是個事實讓他心裡很舒坦。
休登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後語氣十分不悅道:“丘羅,這次事件都怪大哥的疏忽,我和辰辰都很感謝你救小職一命,我們會儘量保證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同時我也不希望你再做出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行為,你也是我們重要的家人,這種事下不為例,懂嗎?”
在丘羅昏迷期間休登從職人那裡了解了當晚他們遇襲的細節,丘羅如此蔑視生命的勇決讓他和明辰兩人驚得滿身冷汗,完全不敢去想休登要是沒有及時看到消息,晚去一步,會造成什麼後果。
休登提起這件事,職人就瞬間紅了眼眶,他在桌下握著丘羅的手,心裡難受極了。
“我知道了。”丘羅隨便應了一聲。
休登蹙眉怒道:“你這什麼敷衍的態度,向我保證!”
他這一吼,嚇得旁邊的凱爾特一哆嗦,差點把果汁喝進氣管裡。他沒聽懂休登和丘羅之間的對話,還以為丘羅把休登惹怒了,連忙在桌子下踢了丘羅一腳。
丘羅惱怒地一皺眉,回了一腳,這一腳直接踹在凱爾特的小腿上,凱爾特頓時吃痛地白了臉,硬憋著沒發出聲音。媽的,你這混賬不是在複健嗎?腿上怎麼這麼有勁兒?
丘羅摩挲著職人的指尖,端正了自己的態度,對休登正色道:“我知道了大哥,我向你保證,以後會視情況行動,你和辰哥都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休登這才放過他,捏了塊點心扔嘴裡,摁著桌子站起來道:“行了,你們三個小朋友在這玩吧,哥走了。”
等休登走遠了凱爾特才搓了搓被丘羅差點踹斷的小腿,疼得一臉扭曲,“剛才發生什麼了?大將軍是生氣了嗎?”
“沒事。”丘羅敷衍了他一句,懶得多說。他低頭看著一直靠在他身邊也不說話的職人,輕聲道:“怎麼了?”
職人搖搖頭,站起來把丘羅喝空的杯子又倒滿果汁後才道:“你答應的就要做到,這次幸好沒事,如果你因為救我犧牲了……”他說著情緒就上來了,一下蓄滿了眼淚,急喘了兩下再張口就是哽咽的哭腔,“我那麼喜歡你,你死了我怎麼活啊。”
丘羅輕笑一聲,職人俯身抱著他的脖子嗚嗚哭起來。
丘羅溫柔的聲音緩緩湧進他耳中:“你做的很好,很勇敢,所以我們都還活著。沒事沒事,都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你怎麼還一提起來就哭。”
凱爾特完全看不懂這劇情,職人一哭他就有點慌了,急得拽耳撓腮:“發生什麼事啊?啊?小少爺哭什麼?是大將軍剛才說要把你怎麼著了嗎?”
職人灌了他一脖子眼淚,丘羅哪還有心思去理會凱爾特,倒是職人抽抽噎噎地直起身看了看凱爾特,對丘羅說:“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