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便是記載了伏行之混沌的那一頁。
外神之信使,千麵之神,奈亞拉托提普。
《死靈之書》上除卻記載了這位外神本身的信息外,也有對其化身的描述。
戚逐芳粗略地掃了一眼,隨即合上了書本,將其重新放回書架上。
“我還沒有計完時。”拉斐爾說,“你可以再看一會兒。”
“太多的知識也是一種誘惑。”戚逐芳笑著搖頭,“已經足夠了。”
何況,就在觸及到死靈之書上麵黑暗氣息的瞬間,他就已經將整個宇宙的事物想起了大半。
“我喜歡你,戚。”拉斐爾猝不及防地開口,真誠喜悅,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你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理性的優雅光芒,我們一定會成為很親密的朋友的。”
善對善人有天然的吸引力。
“我也非常尊敬您。”戚逐芳微微垂下眼,“但這裡顯然不是什麼聊天的好地方。”
“你說得對。”拉斐爾仰頭看著祂,“我可以擁有你的聯絡方式嗎?”
恐怕很少有人能狠下心拒絕拉斐爾的請求,戚逐芳沒有受到影響,但祂還是欣然和這位本部校長交換了聯係方式。
他們離開了塵封於地下的藏書室,重新回到了地麵,好像翻閱《死靈之書》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校長和我說過一些您的事。”戚逐芳依舊主動牽起話題,“我以為以為您僅僅是精神領袖。”
會議開始之前,提到拉斐爾時,小老頭分明是可惜的語氣。
所以,在拉斐爾做出出乎意料的舉動之後,才會感到驚愕和意外,隨即則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人偶不會自主擁有意識,拉斐爾的改變必有其原因。
“我也在成長。”
拉斐爾說,“既然我是為了拯救人類而誕生的,就應該做拯救人類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聽從指揮。”
這不難理解。
聖人總是抱有悲憫的念頭,懷揣著救世的理想,堅定地行走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
重點是拉斐爾從何處得到的啟發。
在作為象征遠於大於實際意義的情況下,是什麼促進了他的覺醒?
“擯棄種族和地域偏見,無論貧窮或者富有,拋卻所有政治的立場,為了種族的延續而奮鬥。”戚逐芳接上了他的話,“這就是你想要做的嗎?”
“這是我正在做的。”拉斐爾這樣回答道。
憤怒是不被允許的。拉斐爾沒有辦法產生這樣的情緒。
還好,他被賦予了悲傷的權利。
“不做點什麼的話,就太可悲了。”他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時常為他人的遭遇而難過,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所有人幸福的樣子。”
沒有人告訴他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
資源分配不均時會嫉妒,平等分配時又忍不住去比較。
拉斐爾所擁有的隻是人心光輝善良的一麵,他隻是知道惡,卻不能了解惡的內在,不知無論何時都會產生。
但戚逐芳沒有指出這一點。
不知出於何種心態,祂隻是微笑著給予了拉斐爾鼓勵和祝福,希望他能夠成功抵達自己的目標。
在沒有外力乾預的情況下。
外力,當然指指奈亞拉托提普。
連祂都產生過看這個純白靈魂墮落的念頭,不管怎麼想,奈亞都不會放棄這樣一個難得的樂趣吧。
看聖人受難煎熬可以比看普通人掙紮要有意思得多。
讓其意識到差異無法消除;讓其意識到隔閡深深根植於環境之中;讓其意識到自由和平等不過是可笑的謊言。
人類根本無藥可救。
人性乃一切罪惡之源。
乾預得當,拉斐爾的至善未必不能變成至惡——隻要他真正地去認識這個世界,並對其產生失望。
“哪怕沒有辦法成功,我也不會放棄。”拉斐爾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身上表現出了一種天然的樂觀,“哪怕可以多救一個人,多給一個人帶去希望,就是值得的。”
“或許......”戚逐芳歎了口氣,“恕我冒昧。”
“是什麼讓您成長,並且產生了這樣的覺悟?”祂這樣問道。
“因為安德烈。”拉斐爾想了一下,“是安德烈給了我勇氣。”
“幾個月之前,安德烈還隻能躺在無菌病房裡。”
戚逐芳微笑,“他現在看起來很健康,希望他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才怪。
或許他之前源自直覺的那種強烈古怪並沒錯。
如果這個安德烈真的和奈亞有關係,那他還是早點死掉比較好。
“我有點想和安德烈交朋友。”祂這樣對拉斐爾說,“他現在還在校長室嗎?”
“可能在喂山雀。”拉斐爾絲毫沒有懷疑祂的動機,“他有時候會突然忘記自己正在做的事,轉而去做另外一件,但去樹林那邊找的話,多半會找到他。”
“他很喜歡鳥類,也希望可以像鳥一樣自由地翱翔。”
這位人造聖賢的手按上了手邊的按鈕,微笑著示意,“我可以自己回校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