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
好眼熟。
這不就是祂喜歡的人類, 祂的戀人的名字嗎。
捧著雛菊花,邪神有些茫然地站在花架前麵。
祂好像想起來,在交換生宿舍也有一盆雛菊, 還沒有到要開花的時候,因為雛菊的花期在春季。
祂用了點小手段,讓那盆雛菊花的時間永遠定格在了盛放的時候。
那麼, 為什麼又要多此一舉, 再送給他一束從大棚中特地訂購的雛菊花呢?
祂抬眼, 不解地看著戀人,試圖想他尋求答案,卻發現對方臉上的表情簡直陌生到可怕。
“……花給我。”
相當不善地眯著眼,甚至用出了命令的語氣, “我討厭這個品種。”
既然討厭的話, 為什麼要特地送給祂, 又希望獲得祂的原諒?
完全說不通。
戚逐芳拒絕把花遞過去,直接將它護在身後, “……你好善變。”
邪神這樣控訴,“明明你已經把它送給我了。”
難道說,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愛”的短暫和無常之處嗎?
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點, 對方才會之前才會讓祂丟掉那些感情——不對, 完全說不通。
“愛”,明明是他交會給祂的。
祂才剛意識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甚至連新鮮感都來不及體驗。
拿著花, 戚逐芳不自覺後退幾步, 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對著那張臉喊出戀人的名字。
頭疼得更厲害了,體內的觸手也在躁動。
戚逐芳突然想到那兩個水母球。
水母球是祂做的,因為拉斐爾覺得水母可愛。
或者說, 因為覺得祂可愛,喜歡祂,所以才會覺得水母也可愛。
所以祂把水母做成了紀念品。
那為什麼水母球不在拉斐爾手裡,而是被隨意地丟在角落?拉斐爾不會隨便丟掉他送的禮物。
銀匙的光芒越來越盛,隱約傳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雛菊的包裝早就被祂掐破了,花莖也受到了損害,祂手上全是帶著草本氣息的花汁。
死死咬著下唇,原先模糊的印象重新變得真切起來。
戚逐芳想起來拉斐爾是怎樣蛻變成飛蛾怪物,然後被自己吃掉的,想起自己如何透過人造人的靈魂,以他的眼睛體會了一遍人類世界,然後被無數的複雜情緒填滿。
以及毫不留情碾碎雛菊花的那雙鞋。
在被祂看到的瞬間,那個人變成了拉斐爾的樣子。
祂沉默地從自己心口處揪出一小團黑色的,不斷蠕動的霧氣。
用“混沌”來形容更合適,畢竟它是伏行之混沌的結晶。
“嘖。”
意義不明的嘖聲過後,祂麵前的“拉斐爾”變成了樣貌無比熟悉的外神。
黑發紅眸的奈亞拉托提普。
那束雛菊花同樣被祂收進小空間裡,同樣一起被妥善保管的,還有被臨時備份好,與人造人相關的記憶。
做完這一切,祂才有些複雜地看向奈亞,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憤怒。
“你比我想象中要難蠱惑一點。”
奈亞拉托提普感到可惜,哪方麵都很可惜,“難道我偽裝得不夠完美嗎?”
“……因為你隻把他當成小白鼠。”戚逐芳啞著嗓子開口,忽然有些倦怠。
就是因為這種倦怠感,連憤怒都會讓祂陷入深深的疲憊——哪怕祂的力量沒有受到任何限製。
“哪怕連靈魂的波動都一模一樣,此前曾對他有過太長時間的觀察。”
揉著眉心,戚逐芳選擇繼續往下說,“但你沒有辦法成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也無法明白人類的所思所想。”
所以,奈亞的拉斐爾完美,但是漏洞百出。
“小白鼠讓你明白了,那又怎麼樣呢。”
奈亞聳肩,“正是因為有那種軟弱的情緒,所以你才會受製於我,被我隨意擺布,裡裡外外都是我的氣息。”
“——人類的愛情短暫脆弱,不堪一擊,這是事實。”
那個人造人死了,他的愛也隨之消失,甚至都不用太長時間,連他是誰小家夥都不會記得。
他們的生命太漫長了,足夠讓一切當時熾烈的情緒變得平淡,然後徹底歸於無意義。
戚逐芳沒有反駁,隻是自顧自地朝前走,在路過祂身旁的時候停了下來。
祂給了奈亞一巴掌,也沒打算多算賬。
沒有意義。
“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祂說,“就不要再過來糾纏我了。”
祂走出花店,外麵陽光灑滿街道,無疑是個好天氣。
奈亞站在那架子玫瑰前麵,表情扭曲又古怪。
不是因為那一巴掌。
“你居然,真的愛上了那個人造人?”祂連聲調都微微扭曲了,“……一個小白鼠?”
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
“拜你所賜,奈亞。”
腳步未頓,戚逐芳還是回答了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