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開始從天上往下砸, 又急又重,烏雲黑沉,幾乎要壓在海麵上, 連整片天空都傾倒下來。
這樣的變故暫時隻發生在南太平洋,隨著時間推移,潮水會入侵海岸線, 席卷陸地, 而那些深潛者, 以及忠於克蘇魯的其他眷族將會隨著潮水上岸。
祂們會為偉大之主的再次複蘇歡欣喜悅,並用一場一場的混合著血液和支配的祭祀來表達自己的虔誠。
距離拉萊耶遺址最近的波納佩島首當其衝。
雨勢還在變大,驚雷,閃電, 以及呼嘯著、似乎要將一切吞入其中的巨浪。
波納佩島上的人們已經都醒了。
沒有人敢從屋子裡出去, 受暴風雨影響, 電視信號也極為不穩定。
他們和世界的聯係因為這場暴雨正變得岌岌可危。
島上有國際機場,也有許多船隻, 在合理安排的情況下,居民完全可以撤出——可是這樣的天氣,哪怕是再老練的水手再優秀的飛行員, 都不敢去賭某個概率。
祈禱, 隻能祈禱。
希望這場異常突兀的暴風雨可以儘快平息,希望救援早點到來。
人類在天災麵前何其孱弱。
戚逐芳看見深潛者的身影隨著潮水登陸, 持著鋼叉和各種武器, 沉默地在島上的街道之間遊蕩。
閃電清晰地將它們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 下意識尖叫的孩子被父母捂住了嘴。
一家三口緩慢又小心地躲在了窗台下麵,屏住呼吸。
即使在暴雨中依然清晰可聞的腳步聲逐漸走遠了。
他們還未來得及從怪物手中逃過一劫。
下一秒,急促的、幾乎要把門拍爛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冰冷的, 幾乎要將人原地射穿的目光就在他們頭頂上。
除了正在敲門的那隻,窗戶外麵站著另一隻怪物。
心臟跳動得極快,每一秒鐘都是煎熬。被男主人捂著嘴巴的孩子臉已經快漲到青紫。由於恐懼,他沒有控製好自己的力道,懷裡的孩子隻能艱難的呼吸著從指縫裡漏進來的氧氣。
門被撞開了,鐵製的門栓仍然在負隅頑抗,但被扯斷也僅是時間問題。
最重要的是,它看見他們了。
爬滿鱗片,似爪非爪,長著蹼的手透過門被撞開的那道縫隙伸了進來。
它......摸到了牆上點燈的開關。
再也控製不住的尖叫聲從喉嚨裡衝了出來。
這樣的場景,幾乎在島上的不少戶人家身上同時發生。
戚逐芳看著波納佩島的方向,手伸出到一半,又遲疑了。
祂看到許多張寫滿驚懼的,眼中湧現出極為強烈的求生欲的臉。
有人推出了弱者,為自己爭取跑路機會;也有人選擇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他人的喘息。
有人反抗,有人求饒。
戚逐芳還是伸出了手,朝波納佩島的方向點了點,暫時將這個地方納入了自己的庇護下。
深潛者的血肉在街道上,居民家中爆開,海水被大批來不及上岸的深潛者染得更渾濁,透出一絲血紅的腥氣。
小島上空像是多了個無形的罩子,雨水紛紛避開,潮水也被阻攔在了外麵。在這極為詭異的一幕前,不少人理智還未回籠,就已經紛紛跪在了地上。
他們胸口不斷畫著十字,眼眶含淚,感謝神的仁慈和庇佑。
救下一個島,甚至不會被戚逐芳歸納到力量消耗裡。
雖然祂並非人們口中的“神”,但作為被感激的對象,這種感覺其實並不壞。
波納佩島是個小島,很難做到駐紮部隊和布置大量防護措施。
和波納佩島的毫無防備比起來,大陸上,尤其是各個海岸線幾乎是收到氣象報道的瞬間就已經開始了戒嚴。
艦炮,戰鬥機......以及密密麻麻的電網。
戚逐芳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出手的必要了。
人類孱弱,但是非常努力和頑強。
祂身邊突然裂開一道漆黑的,似乎能將萬物吞入其中的裂口。
奈亞有些踉蹌地從那道裂口中走出,捂著腹部,隨便在祂身邊找了塊礁石坐下。
祂看起來有些狼狽,鬢發都被汗水粘在臉上,頭發也亂糟糟的。腹部有個即使用手也難以完全捂住的大洞,由觸手編織出的血肉蠕動著,生出細小的肉芽,試圖自我修複,又被那股難以消磨的狂暴力量糾纏絞滅,難以愈合。
淡金色的眸子隻是淺淺瞥了眼祂的傷口處,戚逐芳便收回了目光。
自作自受,完全不值得憐憫。
何況,這本來就是奈亞應該付出的代價。
“我可是為你受的傷。”
和所受的傷勢比起來,奈亞的態度和語氣不可謂不悠閒。
男人麵上隱隱帶著笑意,心情意外看起來不錯,“難道連一句慰問都舍不得給我嗎?”
戚逐芳點頭,毫不避諱地答道:“當然。”
不管是多罪大惡極,多不值得同情的對象,放到奈亞麵前,也隻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真無情。”奈亞撇了下嘴,心情卻沒有因此變差,“不過猶格已經知道我在追求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