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樹上下來,楚淩望著院子裡的人默然無語。那個被她切斷了手腕的北晉人被年輕男子亂刀砍死了。年輕的夫妻倆,摟在一起失聲痛哭。
等到夫妻倆平靜下來些許,方才看向站在一邊的楚淩。這才發現,剛剛救了他們並殺了貊族人的竟然是一個孩子。那孩子看著極為瘦小消瘦,渾身上下也是臟兮兮的幾乎要看不清楚臉。但是那一雙眼眸卻出奇的明亮,裡麵仿佛燃著幽暗的火焰。
“小…這位姑娘……”男子將妻子擋在身後,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的孩子。這是個姑娘吧?
他不過是這偏僻村落裡一個尋常的村夫罷了,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便是村子裡的裡正了。生逢亂世,但這世間最多的依然還是像他這樣沒什麼能力,也無力左右自己人生的尋常人。原本以為在貊族人的淫威下苟延殘喘,沒想到他們在那些貊族人的眼中不過是可以隨意玩弄的牲畜罷了。一個興起,便是血流成河,妻兒不保。
楚淩道:“我原本想來換一些乾糧,沒想到……”
男子鬆了口氣,連忙道:“咱們家中還有一些乾糧,送給姑娘也可以。”推了推身後的妻子,示意她趕快去拿糧食。
楚淩哪裡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淡淡一笑也沒有在意。將一塊碎銀遞了過去道:“我拿這個跟你換。這地方死了兩個士兵,你們趁早搬走吧。”
男子露出了一個更像是苦的笑臉,道:“村子裡本來就沒剩下幾口人了,這次…就剩下我們兩口子了。還能到哪兒去?”如今這世道,他們這樣的天啟人隻怕走不出去二十裡就會被貊族人抓去做奴隸。因此,男子更肯定這孩子不是一般人。雖然這兩年貊族人安穩了一些,但是除了那些藝高人膽大或者身份不凡,或者乾脆就是早早投靠了北晉做官的天啟人,沒有哪個長著天啟人模樣的人敢隨意在外麵亂走。更不用說這還是個孩子了。
楚淩微微皺眉,“那你們怎麼辦?”
男子苦笑道:“聽天由命吧。”
楚淩皺眉,沒有說話。那女子已經跌跌撞撞地拿著一包乾糧走了出來。有些怯生生地道:“隻有…隻有這麼多了,姑娘,彆嫌棄。”
楚淩接過來道了聲謝,道:“在北晉過不下去,你們為什麼不去南方呢?”
男子道:“姑娘不知道麼?咱們這邊和南朝中間隔著蒼靈江。那蒼靈江又寬又長,南朝為了怕貊族人打過去,將江麵上原本的渡口都拆了,船也都燒了。兩岸都有重兵駐守,發現江上有人直接就亂箭射死了。若是想要過去,就要從更遠的西秦境內繞過去。那一路匪患橫行,道路崎嶇,咱們這些人…隻怕走不到西秦,就活不下去了。”
聞言,楚淩眉頭不由鎖的更緊了。她腦海中隻有少許關於這個世界的大致印象還不儘準確。畢竟誰也不能指望一個從小就失去自由的少女知道多少東西。如此看來,想要去天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彆的不說,這具身體太過虛弱了。前兩天還小病了一場,若不是她懂一些藥理,說不定她血狐就要病死他鄉了。
看著眼前神色愴然的年輕夫妻倆,楚淩也隻能在心中歎氣。
這真是一個讓人活不下去的世道。如果青狐真的如白狐所說的到了彆的世界,希望她運氣比自己好一些。那懶貨若是也在這個世界,真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最後楚淩又多留下了一些碎銀,便告辭離去了。她雖然有心說服兩人離開這裡,但是他們卻並不願意,也無處可去。若讓他們跟著她走,更不可能。不說她自己尚且無處安身,這兩人也絕不會隨隨便便相信一個連路都不知道的孩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