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翼道:“文虎大哥,你怎麼沒有跟著長離公子?”
文虎搖頭道:“明王、北晉皇還有白塔都已經對公子下了追殺令,公子說讓我自己離開,他一個人走還要安全一些。”雖然這麼說著,文虎臉上卻有幾分擔憂和愧疚,他心裡清楚公子哪裡是覺得他跟著累贅?分明是跟在公子身邊太危險了,他一個下人獨自離開隻要稍作裝扮自然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想要脫身也容易一些。
楚淩皺著眉思索著什麼,葉二娘見她久久不語才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背道:“小五,怎麼了?”
楚淩搖搖頭,總覺得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君無歡可有吩咐你做什麼?”文虎點點頭道:“公子吩咐屬下離開上京之後立刻去天啟尋桓毓公子,將一封密信親自送到他手裡。所以,屬下跟姑娘傳完了話,立刻就要啟程了。”
楚淩點頭,“君無歡可還有帶什麼話給我?”
文虎猶豫了一下,道:“屬下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要帶給姑娘的。公子說…讓我跟姑娘說,之前的事情…他隻是開個玩笑,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楚淩挑眉,“那怎麼又不知道是不是帶給我的了?”
文虎道:“過了一會兒,公子又說算了,順其自然啊什麼的。”文虎是個老實人,所以很多時候公子說得事情他其實不懂。但是公子對他有大恩,所以公子吩咐的事情他總是會不遺餘力地去完成。
“淩姑娘,若是沒事,屬下就先告辭了。公子說,這封信很急,耽誤不得。”
楚淩點頭道:“有勞你了,一路小心。”
目送文虎遠去,楚淩地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了。
葉二娘有些擔心地看著她道:“小五,沒事吧?”
楚淩搖了搖頭道:“沒事,隻是有些擔心罷了。”
雲翼挑眉問道:“文虎大哥說什麼開玩笑的,長離公子跟你開了什麼玩笑?”
聽到雲翼的話,楚淩轉身想要回房間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回頭怔怔地看著雲翼。雲翼被她嚇了一跳,“怎…怎麼了?”楚淩偏著頭,凝神思索著,開玩笑的…君無歡是想說之前想要跟她表白的事情是開玩笑的麼?楚淩自然不會覺得君無歡真的是開玩笑,不是她自戀,而是君無歡沒那麼閒。
君無歡突然將文虎支走,他身體本就不好,如今孤身一人難道是不想活了?
等等…身體不好、昨天跟南宮禦月和百裡輕鴻打了一架、還有…開玩笑麼……
君無歡,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看著楚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其他三人也有些不安起來。
葉二娘問道:“小五,怎麼了?是不是長離公子那邊……”
楚淩定了定神,道:“二姐,你帶著四哥和雲翼先離開這裡回信州去,我暫時不回去了。”
葉二娘道:“你要去找長離公子,我們陪你一起找便是。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
楚淩笑了笑道:“我一個人行動方便些,更何況…讓雲翼跟著還得專門分出一個人保護他呢。二姐和四哥離開也有不少日子了,總該回去給大哥和三哥報個平安。”
葉二娘還想說什麼,楚淩道:“二姐,我已經知道我眼下想要做什麼了,所以…我會注意安全,不會讓自己隨便死掉的。”
“你想做什麼?”狄鈞問道。
楚淩微微眯眼,“去欣賞一下找死的人是個什麼狀態。”
“……”
雖然很是擔心,但最後楚淩還是說服了葉二娘三人先離開上京。雲翼自知是個累贅,如果他真的跟著一起去的話,真出了什麼事葉二娘和狄鈞兩個人都不一定能護住他一個人。既然如此,還不如彆跟去拖累人了。三人也心知肚明,楚淩雖然看著年紀小,但是這三年她能經曆的事情卻是他們這些人半輩子都不一定會經曆的。她都能平平安安地走過來,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覷的。
用雲翼的話來說,楚淩這種人,無論是放到什麼地方她都能讓自己活得好好的。
更何況,楚淩還托付了三人去幫她照看雅朵,給雅朵傳個信,最好是能夠將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於是三人也不再囉嗦,當下便收拾了東西跟楚淩告彆離開了。
送走了葉二娘三人,楚淩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深吸了口氣,也飛快地變換了模樣向著北邊而去了。
傍晚時分,一個穿著灰藍色布衣的翩翩少年披著一身霞光漫步踏入了一間有些陳舊寂寥的雜貨店。正坐在櫃台後麵打瞌睡的掌櫃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睛看到來人連忙殷勤的笑道:“見過貴客,不知這位貴客想要些什麼?”
少年微微挑眉,走到櫃台邊上伸手在上麵不緊不慢地敲了幾下。
敲擊聲似乎有某種奇異的規律,掌櫃微微變了臉色,看著少年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的味道。
少年將一張銀票放到了櫃台上。掌櫃看著銀票立刻眯起了眼睛,笑吟吟地想要伸手去拿銀票。少年抬手,手中的一根竹笛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掌櫃立刻收回了手,搓著手陪笑道:“不知…小公子想要知道些什麼?”
少年道:“今天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特彆的人來過?”
“特彆的人?”掌櫃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沒有啊。”
少年微微眯眼,挑了挑秀眉伸手取過櫃台上的銀票轉身要走。
“唉?!公子…小公子留步啊。”掌櫃有些急了,連忙道。二百兩白銀啊,都能頂他這小店幾個月的營生了,可不能丟了。少年回頭看著他道:“你們黃老大,可沒有你這麼囉嗦。”
掌櫃陪著笑道:“這不是…世道不好麼?小公子、小公子想要問什麼儘管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少年將銀票丟回了櫃台上道:“今天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過?”
掌櫃小聲道:“小公子想問的是一個被人追殺的年輕男子吧?是公子的兄長?”
少年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掌櫃連忙道:“回小公子的話,下午的時候卻是有人在城裡狠狠地打了一架,死了不少人呢。您沒看見,今天這街上巡邏的守衛都多了不少麼?”
“是什麼人?”少年問道,一雙清亮地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掌櫃道:“你可彆跟我說你不知道,回頭我若是再回京城,一定去找黃老大砸了他的招牌。”
掌櫃乾笑了兩聲,道:“哪裡,小公子既然是我們老板的貴客,小的怎敢隱瞞。據小的所知,那被追殺的年輕男子仿佛像是淩霄商行的長離公子,至於追殺他的人嘛…不好說,似乎是好幾方的人馬。長離公子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些人哪兒行啊,死了不少人,最後還是有人追著出了西門,以小老兒揣測,應該是進了城郊的西山裡去了。”
少年微微蹙眉,“西山?”
掌櫃道:“小公子聽小的一句勸,若不是十分要緊的人那地方還是不去的好。西山那哪兒是一座山啊,那山裡連綿百裡,地勢凶險不說,如今可是已經入冬了,山裡的野獸啊什麼的正餓得嗷嗷叫呢。多少人自覺藝高人膽大,進去了也出不來的。”
少年微微點頭道:“多謝。”便轉身出門去了。身後的掌櫃連忙收起了銀子,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又低頭打瞌睡去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楚淩便一路出了西城門朝著城郊的西山而去了。越往裡走,果然看到的人越多。似乎是在尋找什麼人,楚淩挑眉一笑,看來那老頭兒沒有騙她。
避開了搜索的人,楚淩一路徑自往山裡去了。君無歡能躲進山裡,可見不是受傷了就是發病了,總之情況不會太好。一路往山裡走去,偶爾還能看到一兩具橫陳在地上的屍體。隻看屍體上的傷痕楚淩也能確定,確實是君無歡所為。
楚淩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傷口比起君無歡尋常的劍傷顯得粗了一些,看似沒多大差彆但是內裡卻是天差地彆。君無歡殺這兩個人的時候,隻怕身體已經有些撐不住了,至少出劍的速度和力道都遠不如平常了。
按下了心中的擔憂,楚淩轉身快步朝著前方走去。
又走了將近兩刻鐘,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楚淩方才聽到前方傳來了打鬥聲。抽出了方才從地上撿來的刀,楚淩悄無聲息地靠近聲音的來源處。就看到密林外麵的山崖邊,君無歡正在被一群黑衣人和白衣人圍攻。
君無歡手中的軟劍已經不知道染過了多少血了,就連握著劍的手上都染上了血跡,再也無法維持往日裡一塵不染的俊雅公子形象。此時的君無歡眼神冷厲,出手快若閃電。即便是被一大群人圍攻,依然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當然,他的敵人也不會允許他退卻,一旦他哪一劍稍微遲緩一些,敵人的兵器就會招呼到他的身上。
然而,人力終究悠閒,而站在君無歡對麵的敵人卻還有很多。
君無歡輕咳了一聲,抬手抹掉了唇邊的血跡。隻是瞬間的停頓,手臂上就被人一劍劃過,若不是君無歡躲得快隻怕一條胳膊都要被人砍了下來。楚淩抬起手中的弩弓正要射出,不遠處一道背影翩然而至落在了人群後麵。
晦暗幽冷的夜色下,來人一身白衣若雪神色冰冷。山風輕輕拂起他的衣擺在風中翻飛,宛如突然降落在世間的神明。與一身狼狽傷痕累累的君無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君無歡,這一次你把自己折騰的可夠慘的。”南宮禦月微微眯眼,聲音冰冷卻能讓人聽出幾分幸災樂禍之意。他一開口,圍攻君無歡的白衣人立刻就都停了手。他們既然停了剩下的黑衣人自然也就跟著停了。
君無歡悶咳了兩聲,微微蹙眉。俊美的容顏已經沾染了血跡,在夜色下更多了幾分肅殺之意。
他淡淡道:“這麼晚才出來,我要是撐不住提前被人殺了,你還不氣死?”
南宮禦月冷哼一聲,道:“少說廢話,君無歡,把東西教出來,看在老頭子的份上我饒你一命。”
“沒有。”君無歡淡淡道。
南宮禦月道:“本座看,你是不想活了。”
君無歡淡笑道:“你昨晚跟百裡輕鴻一起圍攻我,不就知道我活不久了麼?既然我活不久了,為什麼還要把東西給你,讓你高興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
“本座若是高興了,說不定還能讓你多活兩天。”南宮禦月道。
君無歡道:“早死晚死都是死,你知道我一向是不太在意這個的。”
“不在意,那你也不在意笙笙了麼?”南宮禦月道,“拓跋梁派去的人都死了,笙笙倒是好本事。不對,應該不隻是笙笙吧?到現在都找不到她的人,你把她藏到哪兒去了?”
君無歡不答,南宮禦月道:“你以為你不說,本座就找不到人麼?隻要她還在北晉,就算鑽到地底下本座也能將她找出來。”君無歡看著南宮禦月,眼底帶著幾分淡淡的不以為然。對於阿淩隱藏行蹤的能耐,君無歡是相當放心的。如果阿淩真的要躲起來,南宮禦月還真的未必能找到她。
“南宮。”君無歡歎了口氣,微微皺眉強忍下了又想要湧上來的腥甜,“他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要的東西我沒有。”
“本座不信。”南宮禦月冷聲道。
君無歡點點頭,無所謂地道:“我也知道你不信,所以也懶得跟你說。不如…趁著我還有點時間,你跟我說說,如果真有那個東西,你想要乾什麼?”
南宮禦月冷眼看著君無歡,“君無歡,你以為本座跟拓跋梁一樣傻讓你耍著玩兒麼?”
君無歡歎息,“師兄都要死了,讓我玩一下又能怎麼樣?我被你追著喊打喊殺這幾年,也著實是覺得自己冤枉得很。”
嗖!
南宮禦月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揮袖一道冷風夾著暗器射向了君無歡。
“君無歡,就算你想死也要把東西給我吐出來!不然,本座有的是法子料理你!”話音未落,南宮禦月人已經到了君無歡跟前。伸出右手五指作爪抓向了君無歡的肩膀。君無歡抬手一格,另一隻手反手從袖底取出了一件東西往身側的黑暗中一丟道:“給你。”
南宮禦月一怔,卻並沒有真的去搶那個東西。不管是不是真的,君無歡既然丟出去了他有的是時間找回來。現在自然還是料理君無歡要緊一些。被君無歡擋住的手毫不猶豫地轉變為掌,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向了君無歡的心口。君無歡提劍封住了他這一掌,臉色卻更加灰暗起來,冷笑一聲道:“南宮,我扔的東西是讓你想什麼時候撿就什麼時候撿的麼?”
他話音剛落,就見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躥起了一朵火苗,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燃燒了起來。
南宮禦月臉色微變,到底還是覺得東西比君無歡的命更重要一些,飛身撲向了那火苗燃氣的地方。不過臨走時還是用力一掌拍了過去。
君無歡心中暗歎了口氣,身體實在提不起勁來也懶得躲閃任由這一掌落在了自己身上。君無歡吐了一口血,身體立刻被一股勁力推了出去落向了另一邊的山崖。在眾人都沒有發現的黑暗中,一個黑色的身影也跟著從山崖邊上滑了下去。
“君無歡!”夜色裡,響起了南宮禦月冰冷含怒地聲音,南宮禦月手裡捏著一個已經燒了一小半的荷包。裡麵除了一些香料和藥丸,什麼都沒有!
“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南宮禦月厲聲道。
“是,國師!”
被拍落下山崖的瞬間,君無歡並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染著血的唇邊甚至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突然身側一個人影閃了過來,一把將他摟住了。
君無歡一怔,熟悉的觸感立刻讓他反應過來。
阿淩?!
但是急速的下落和隱隱作痛的心口都讓他無力開口,輕歎了口氣伸手將那嬌小的身體摟入了懷中。兩個人的重量讓下墜的速度更快了幾分,楚淩咬牙,單手將一條繩索拋了出去。夜色中,繩索準確地纏住了山崖上的一棵樹,繩索很快被繃的筆直楚淩摟著君無歡一隻手抓著繩索終於讓兩人險險地在山崖上借力停止了下墜。
“阿淩…你怎麼……”
“閉嘴。”楚淩沉聲道,她一個人還要帶著君無歡的重量,拉著繩子的手早就已經火辣辣地疼了起來。君無歡緊緊地摟著楚淩,在她頸邊輕歎了一聲,“阿淩,你怕不怕?”
楚淩蹙眉道:“生死由命。”
君無歡輕笑了一聲,楚淩感到君無歡摟著她腰的手又緊了一些。下一刻,一聲輕響傳來,已經被拉到了極限的繩索斷裂,兩人再一次飛快地向著黑暗中墜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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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雙人副本預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