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國公府裡除了失蹤的嫡長子和已經出嫁的嫡長女、庶出次女,另外還有四子三女。與襄國公同輩的兩個嫡出兄弟,一個十年前早逝了一個如今外出做官,幾個庶出兄弟也早早的分了出去。因此如今襄國公府裡就隻有襄國公這一支了。
如今府裡的三個庶出公子,前兩位已經成婚生子,最小的一個年方十八也已經定了親。還有一個就是才剛剛十五歲的繼子,夏月庭。襄國公夫人的前夫姓夏,生前又隻有這一子,襄國公自然不能做斷人香火的事情,襄國公夫人也不願意。所以這孩子依然跟著生父姓夏,並沒有改名字。這雖然是無可指責,但是卻也讓夏月庭在襄國公府的日子有些難過。
一家子都是姓段的,他身為襄國公府的小公子卻是個姓夏的。即便他的母親現在是襄國公夫人,夏月庭從小也沒少受下人的閒話,和兄長姐妹的排擠。雖然性格並不陰暗,卻顯得有些過於靦腆溫和,不像是武將之家的少年人。
襄國公對這個繼子還算關照,但他畢竟是個大男人也管不到這些瑣碎小事。更何況他這些年牽掛著下落不明的嫡長子,連自己的庶子關心的都不多何況是繼子。隻是儘量滿足他們提出來的合理的要求,譬如說夏月庭說要讀書考科舉,他就請最好的先生教他,彆的就沒有了。
讀了幾年書下來,夏月庭倒真是讀書的料子。雖然才十五歲,卻已經有秀才的功名的,上一次府試沒能考中,襄國公也不覺得有什麼。十四歲的孩子若是一考就中,那些讀了半輩子書的讀書人臉往哪兒放?依然鼓勵夏月庭繼續努力。
如此一來,襄國公對夏月庭的關注多了,襄國公府幾個公子姑娘倒是越發看夏月庭不順眼了。說到底也是欺軟怕硬,襄國公掛心桓毓的時間遠比關心夏月庭的多得多,也沒見他們敢對桓毓說什麼做什麼的。
楚淩站在花園一角的花叢後麵,饒有興致地透過花叢看著不遠處被人圍著的夏月庭。襄國公夫人跟她提起過自己的兒子,隻說那孩子不愛說話,楚淩覺得這何止是不愛說話啊,被人欺負成這樣都一言不發,這孩子怕不是被欺負傻了吧?
“夏月庭,你最好老實一點,不要去公主麵前套近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臉上滿是嬌蠻之色,眼神不善地盯著夏月庭。
夏月庭看了她一眼低頭不語,少女有些不悅,伸手推了他一把道:“本姑娘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見沒有!”
好一會兒,才聽到夏月庭低聲道:“我沒有……跟公主套近乎。”
另一個少女有些嫌棄地看著夏月庭道:“沒有最好,你可不是我們段家的人。公主先前對你笑那是不知道你是誰,等她知道了她一定會離你遠遠的。你最好識趣一些,不要丟了我們襄國公府的臉。”
楚淩無言,原來竟然還是她在門口的時候那一笑惹的禍啊。
夏月庭沉默地低著頭,“三姐、四妹,我知道了。”
“知道最好。”兩個少女似乎終於滿意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對了,前天你得了一盒金珠?我最近手裡有點緊,先接我用用。”
“我也要,我也要。”
夏月庭雖然是繼子,但畢竟是嫡妻的孩子,襄國公也不會為了這點東西虧待孩子因此一隻是享受著嫡子的待遇。隻比在上京時失蹤的嫡長子差一點。再加上襄國公夫人也帶了許多嫁妝過來,身邊從來沒有缺過錢。府裡這些庶出的公子小姐們手裡緊了就喜歡問夏月庭借錢,隻是借了有沒有還就沒有人知道了。
夏月庭微微蹙眉道:“三姐,那些金珠我…我有用。”
“你要用再去問夫人要啊。”少女理所當然地道。
夏月庭搖了搖頭,唇角微微抿起帶著幾分倔強的味道。道:“母親已經給過我這月的花用了,又知道父親給了我金珠,我不能問她再要了。而且,三姐你們也有。”襄國公對子女並不偏心,不存在說隻給夏月庭而不給自己的子女的。所以前天的那些金珠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得了。
“你不給?”三小姐臉色一沉,看著夏月庭的眼神有些凶惡起來。
夏月庭搖了搖頭,“我有用。”
四小姐更加不高興了,道:“你不過是夫人帶來的拖油瓶,憑什麼用我們襄國公府的東西?!”夏月庭本就消瘦,被她一推就連退了兩步才站穩。四小姐見他一言不發,更是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又要去推他花園後院突然傳來一聲輕咳聲。兩個姑娘臉色都是一變,她們私底下敢欺負夏月庭,夏月庭也從不告狀。但是卻也不敢公然做什麼。畢竟這襄國公府還是繼夫人在管著的,繼夫人礙於身份不能對她們做什麼,但是若她們自己將把柄送到繼夫人手裡卻不好說了。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瞪了夏月庭一眼,轉身跑走了。
夏月庭沉默地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也不去理會花叢後麵是什麼人轉身就走。
“咳咳。”麵對如此淡定的受氣包,楚淩隻得再一次咳嗽來凸顯自己的存在感。少年這次終於抬起頭來,看到了突然從花叢後麵探出個頭來的楚淩,不由得一怔,“公…公主你……”他記得,公主的身量好像沒有這花叢高。
楚淩縱身一躍,直接從花叢後麵翻了上來,很是瀟灑帥氣地落在了夏月庭的麵前,“小表弟,你一個男孩子怎麼差點被兩個姑娘給家暴了啊。”夏月庭沉默了一下,低頭道:“公主言重了,我們…隻是在說話而已。”
楚淩歎了口氣,負手在夏月庭麵前走來走去一副深感憂慮老氣橫秋的模樣。夏月庭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公主很是怪異。是他被欺負了,又不是他欺負公主的表姐妹。
楚淩一副諄諄教誨地模樣,“少年,你不要不當一回事啊。你這樣弱不經風連兩個小姑娘都能隨便欺負你,那到了外麵被人欺負還不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更不用說還有那些人高馬大的貊族人了,人家一抬手就把你當小雞似的拎起來甩飛了。聽我舅舅說,你還算得上是難得的少年天才了,跟黎家那個黎澹一樣啊。天啟這少年天才什麼的真不值錢啊。若是天啟男兒都像你們這樣…嘖嘖,我真是懷疑,以後若是貊族人打過來了,你們該怎麼辦啊。”
夏月庭奇怪地看著她,“公主是在慫恿我,跟三姐她們打一架麼?她們是女孩子,我跟她們打架的話,無論輸贏都……”都是要受罰的。楚淩抱著手臂上下打量著夏月庭道:“實際上,你也打不贏吧?”
夏月庭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不由的一僵,他雖然沒有打過架,卻看過家裡的姐妹或者侍女私底下打架。各種抓臉揪頭發,夏月庭不得不承認,雖然他是不願意跟姑娘家打架,但是有可能他也真的打不贏他們。
楚淩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夏月庭變幻不定的神色,覺得這少年果然很有趣。
夏月庭很快就察覺到了楚淩饒有興致地目光,立刻收起了臉上的表情,看著楚淩道:“公主到底想要做什麼?難道隻是為了來戲弄麼?”
“……”自從來到平京,她就經常被人誤解。難道平京的人的思考和交流方式跟北方的人有什麼不一樣?
“如果沒事,學生先告辭了。”夏月庭說完就轉身要走,楚淩連忙伸手攔住他,“小表弟,彆著急走呀。”
夏月庭神色有些怪異地看了一眼猶如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絝子弟一般的楚淩,好半晌才道:“學生不敢高攀公主。”他跟這位公主殿下並沒有什麼血緣關係,所以夏月庭也不明白這位公主放著親表兄弟姐妹不去找,為什麼要在這裡攔著他說話。而且……還是一副毫無惡意的模樣。
楚淩懶洋洋地笑道:“我叫你娘親舅母,難道你不該叫我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