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提特亞並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和對方交換了個名字而已,背後的意義卻遠不止於此。
這是在二十一世紀最基本不過的最初的自我介紹,可在這片大陸卻有著近乎於契約綁定的意義。
之前少女和克裡他們也交換過名字,她並不覺得有什麼。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是在雙方都擁有平等意識的前提之下的交換才不會有魔法效應。
此刻正是例外。
金發的少女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魔力在對方回應了她的瞬間,完全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霸道而肆意的衝刷了一遍赫蘭德的全身。
最後,標記上了服從的烙印。
顯然,少年從決定告知她姓名的時候,就近乎本能的將自己定位於仆從。
他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簽訂了主仆契約。
西提特亞也是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長長的睫毛微顫,落在眼瞼處的兩片陰影將她眸底的情緒襯的更加深邃不定。
赫蘭德感知到身體裡那股不屬於自己的溫暖的魔力,如陽光一樣流淌過他全身經脈,流竄於四肢百骸中,讓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動作。
他暗金色的眸子裡隱約有一層白霧,此刻被緩緩撥開,變得清透明亮。
少年的腦子裡好像有千萬朵煙火“砰”的一下瞬間炸開,讓他忍不住從背脊處竄上一股酥麻的感覺。
“我,我不是故意的……”
赫蘭德蒼白的臉色染上了一層誘人的緋色,他慌忙擺著手想要解釋。
他很努力地想要讓自己的話語變得更有說服力些,可現在的自己連抬起頭來看向西提特亞的勇氣都沒有。
就好像在沒有經過少女的允許而擅自直視對方,是天大的褻瀆一般。
“……我隻是不受控製的順從了我的血脈深處的意識,它想要成為你的附庸,永遠忠誠你一人。”
赫蘭德抿著薄唇,說到這裡的他眼眸不自覺的黯然。
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他低頭不敢看西提特亞,想要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正因為這一動作,赫蘭德才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破舊的衣服,還有臟兮兮的,連指甲裡的黑泥都沒有清理乾淨的雙手。
少年縮著手將其藏在了衣袖裡,然而心裡的自卑和屈辱沒有絲毫辦法藏匿,反倒越發的不堪。
“抱歉……今夜的事情對你來說一定是難以忍受的恥辱吧。”
他聲音依舊沙啞,他往角落裡挪去,蜷縮著身子抱著膝蓋將自己的臉埋在裡麵。
隻那雙眼眸閃了閃,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錯覺。
“像你這樣尊貴的人,竟然被動被我這樣的半魔給簽訂下了主仆契約……”
赫蘭德不知道該怎麼解除這種契約,他咬著唇瓣,強忍著心裡的酸澀。
深吸了一口氣,儘量以一種極為平靜的語氣對西提特亞說道。
“請你寬恕我,忘了今夜的事情吧。”
“我會永遠待在黑暗中,不會再進入你的視線半分。”
他說完之後伸手抱著空了的食盒往房門裡鑽,低著頭喪喪的打算離開西提特亞的視線。
少女看著赫蘭德默默退了幾步,從她周邊照明的火焰移開,再一次回到了那片如深淵似的黑暗之中。
他習以為常,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熟悉那暗無光亮的屋子。
銀發的少年儘量輕手輕腳的進了那屬於自己的屋子,骨節分明的手輕輕的放在了門上。
在準備關上門,隻留有一條縫隙的時候。
他沒忍住,抬眸小心翼翼的,很隱晦的看了一眼金發的少女。
在淺淡的光亮之中,她的眉眼也透著暖意,柔和清麗。
是他從沒有見到過的,如春日的花葉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可是,那終究是他不能肖想的光明。
想到這裡,銀發的少年眼神慢慢變得灰暗,原本如月光的輝澤的長發因為離了西提特亞,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之前的烏黑。
赫蘭德薄唇微啟,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卻最終什麼也沒有發出,隻有一團白霧從唇邊散開,朦朧又靜默。
將少年俊美的臉也一並遮掩了。
雖然看不清楚少年的神情,可此刻已經和對方結下契約的西提特亞卻清晰的感知到了他的失落和沮喪。
在門的最後一條縫隙要合上的那一刻,赫蘭德的耳邊傳來了一聲歎息。
很輕的一下,羽毛拂過般輕柔。
“傻瓜。”
西提特亞將手放在了快要合上的門扉,一點一點將那點兒縫隙打開。
最後,藍色的眸子落在了赫蘭德呆愣的臉上。
“你以為沒有我的允許,以你這樣連魔力都不能控製的幼崽能夠這麼輕易的與我結下契約嗎?”
準確的來說,並不是允許。
而是沒有排斥。
少女在感知到對方服從的瞬間,並沒有下意識的拒絕。
否則的話,隻要她有絲毫的抗拒這個契約都沒有辦法達成。
“你,你的意思是……”
赫蘭德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著,頭發再一次隱約泛上了月光的輝澤,那雙暗金色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
可再多的話卻因為害怕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所以再也沒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