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常無欲邀請聞和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將死的章言。
在最後的日子,常無欲退了一步，沒有占用聞和的時間,而是讓聞和靜靜地陪章言走完了最後一程。
章言本來已經油儘燈枯,但是也不知是不是聞和的出現刺激了他,三天之內，狀態好得出奇,一點都不像是將死之人。
但是畢竟命數已儘,三日軌後，章言突兀地衰敗下來,整個人暮色沉沉,躺在上床，似乎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彌留之際,他攥著聞和的手,一雙渾濁無光的眼睛注視著聞和，仿佛早已經看穿了她現在的處境。
他道：“殿下,我……我要走了，也沒有什麼……能為您效力的了……雖然……咳咳咳……雖然我不知道您回來的目的……但是我、我手上還有一萬暗衛，就交付於殿下，任其差遣咳……”
他艱難地呼吸著,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在為聞和著想。
聞和搖了搖頭，道：“不要說這些了，我在這裡陪著你,你好好休息。”
章言溫柔地看向聞和，輕輕笑了，似乎極為滿足，“好……殿下陪著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陷入酣甜的美夢一般，麵帶笑意地閉上了眼睛。
聞和以為他睡著了，直到耳邊章言的呼吸漸漸消失，她才發現，章言去了。
仿佛早就預料到這一刻發生的事情，聞和怔愣間，一直站在旁邊伺候的太上皇便走上前，冷靜又複雜地陳述道：“父親走了。”
聞和回過神來，將章言的手放回去，應道：“是的，他走了，對不起，是我來的太晚了。”
太上皇搖了搖頭，“不，不用悲傷，能在最後見您一麵，父親已經很滿足了。”
聞和沒有說話，她的記憶告訴她，人死了應該悲傷，可是除了悲傷外，人死後其他種種複雜的情緒，她已經忘記了。
麵對太上皇的話，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有無言地沉默。
好在太上皇也不在意她的沉默，他隻是盯著章言蒼老的麵容，麵露悲傷，卻又能坦然接受，平靜道：“父親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殿下，如今他雖然離開了，但是我會繼承他的意誌，一直守護殿下。”
太上皇轉過眼眸，目光落在聞和身上，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塞到了聞和手中。
那令牌渾身漆黑，但是仔細看去，卻可以發現黑色令牌中盤踞著一隻若隱若現的黑色玄龍。
想來也不是一個普通的東西。
聞和抬眸看向了太上皇。
太上皇道：“這是父親一手創建的暗衛，依照他的意願，應交給殿下保管，還有國師一黨，也任憑殿下差遣。我知道這些東西對殿下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這卻是陛下唯一能為殿下做的事情了，還望殿下不要推辭。”
年邁的老人一言一語，輕描淡寫卻又萬分鄭重地將這些東西托付給她。
聞和悄然明悟，章言根本就沒有相信他的話，他知道，自己這一趟來必定事出有因，他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就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交付給她了。
太上皇最後的一句話讓她無法推辭，隻有接受過來。
仆人們哀悼，太上皇處理之後的事情，聞和出了房間，在外看到了等待他的常無欲。
“他走了。”聞和道。
常無欲不見絲毫驚訝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仔細看了看聞和的神色，見她確實眼中確實沒有太多悲慟，神色微鬆，繼續道：“他留給你的東西收下了嗎？”
聞和抬眸看向常無欲。
“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嗎？”
常無欲沒有否認，“我知道你的計劃，隻是想幫助你。”
聞和想到了那日在宴會上，常無欲拿出的流沙妖，確實也是，連她身邊的妖怪都抓住了，知道了她的目的，自然也會知道她的計劃。
常無欲神色認真，問道：“你生氣了？我擅自插手你的計劃？”
聞和回過神，搖了搖頭，“我沒有生氣，我隻是在想，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常無欲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地笑容。
“讓一個人憎恨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讓他身敗名裂，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一種方法。奪去他所擁有的一切也是一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