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夫妻和江無缺沒有在惡人穀停留太久。陪他們兄妹住了半個月後,便分彆啟程離開了。
離開之前,江小魚又向江容確認了一次,問她是否真的願意留在惡人穀陪燕南天。
江容點頭:“願意的啊。”
她都這麼爽快了,作為她兄長的江易自然也不好意思表現得不樂意。
於是三位家長就放了心,並表示每逢他二人的生辰,他們必會來昆侖山看望他們兄妹。
江易哭唧唧:“那過年呢!”
江容:“過年本來就是一家團聚的時候呀。”
江小魚三人聞言,再忍不住笑起來。
笑畢,他們便上了馬車,一路駛出幽深狹長的穀口,再向東而去,在通往關內的小路上留下兩道車轍印。
燕南天帶著江易江容在穀口站了挺久,直到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才回去。
從穀口回他住的地方並不近,他本想抱年紀小一些的江容,手都伸出去了,結果江容卻搖了頭。
“燕爺爺牽著我們就可以啦!”她說,“我和哥哥一起走。”
“也好。”燕南天笑了,“咱們走慢一點。”
祖孫三個穿過大半個惡人穀,行到萬春流住所附近時,發現那裡正熱鬨著。
江易還是對無爭山莊的人非常感興趣,伸著脖子看了好幾眼,有些好奇道:“原家那個少爺要在惡人穀待多久啊?”
江容其實也很關心這個問題,此刻聽他問出來,忙豎起耳朵。
隻聽燕南天沉吟片刻後道:“其實按萬春流的說法,那孩子如今沒太大問題了,回太原也無妨,但架不住原莊主夫婦不放心。”
無爭山莊名氣大,便是萬春流這樣的怪脾氣也願意給幾分薄麵。
所以原東園夫婦不願意,萬春流也就沒強求,左右他隻需要給原隨雲開兩副藥就行,煎藥的活都不用做。
江容:“……”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沒有出錯,又過了半個月,江易已經在燕南天的指導下開始打基礎的時候,無爭山莊莊主原東園忽然穀底尋燕南天,問他可願收徒。
原東園說得很懇切,作為一個武林世家的主人,他差不多已把姿態放到最低,就差沒跪在燕南天身前求他收原隨雲當徒弟了。
燕南天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一時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問他:“原莊主為何忽然生了這個心思?”
原東園歎了一聲,道:“他向來仰慕於您,這趟來了惡人穀,偶然間見了您幾回,更是欽佩向往,卻不敢貿然打擾於您。”
“我是他的父親,少不了要為他考慮打算,所以就想著來問您一聲,若是能替他爭取到這個機會,那就再好不過了。”
江容:“……”
於情於理,原東園這話都說得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絲毫錯處。
所以燕南天聽完,也沒有立刻拒絕,隻道:“收徒不是小事,容我考慮一下再答複你。”
原東園立刻順著杆子說沒問題,您慢慢考慮。
江容再度:“……”
原東園走後,她忍不住扭頭觀察她燕爺爺的神色,試探著問他:“燕爺爺要收原家少爺嗎?”
燕南天想了想,說那孩子天賦極好。
“所以?”
“所以我在猶豫。”他語氣糾結,“他如此天資,又欲拜我為師,我若拒絕,他定會失望。可我若答應了,也不大合適。”
活了這麼多年,經曆了這麼多的事,燕南天對萬事都看得很淡。
他在這世上最大的牽掛,便是江家如今這幾口人。因此他清楚得很,在麵對江易江容兄妹的時候,他總歸會多偏愛一些。
倘若他收了原隨雲這個徒弟,他自問做不到一碗水徹底端平。
當然,這些話他並沒有告訴江容。
畢竟在他看來,江容隻是個年僅四歲的孩子。
他不說,江容也不方便發表看法。
她倒是想勸燕南天彆收,但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隻能繼續埋頭看劍譜。
是的,江容現在每天隻乾一件事,那就是看燕南天給她尋的劍譜。
不是她不想發奮練武,而是燕南天說她年紀太小,骨頭太軟,就算是拿木劍練也早了點,如果一不小心練傷了會很麻煩。
江容想想也有道理,四歲的確小了點,那就先看理論知識吧。
她看得快,來惡人穀才一個月,就已經翻完了四本劍譜。
一開始燕南天以為她是翻過去就算,還提醒她慢慢來,切勿著急。
江容:“……我沒有著急。”
後來有一天,燕南天發現她雖然沒開始練,但光是靠看,就已經能看出江易的劍招動作有哪裡不對。
他這才發現,這個玉雪可愛的小孫女領悟力有多超群。
……
記掛著原隨雲可能要拜師燕南天並長留惡人穀的事,之後那幾天,江容翻書的效率低了不少。
平心而論,她是真的不想和原隨雲扯上什麼關係,不然也不至於入穀一個月完全沒去過萬春流那。
她不知道燕南天是如何考慮的,想要探一探口風,又怕說得太多會出錯,隻能默默祈禱燕南天考慮到最後的答案是拒絕。
三天後,原東園又一次尋了過來。
他的態度依然謙遜有禮,極具世家風範。
“您若還未決定,我改日再來也無妨。”他說。
“不必了。”燕南天拍了拍江易的肩膀讓其繼續,而後站起來認真答複道:“我考慮得差不多了。”
原東園頓時激動起來:“那您的意思是?”
燕南天:“我退隱多年,並無收徒的打算。但他既有心學劍,遇到什麼難處,隨時可以來問我。”
原東園聽前半句的時候,目光已經黯下了大半。
也因他已經沒了期待,聽到後半句的時候,當即喜不自勝:“真的嗎?”
燕南天:“自然是真的。”
之後原東園又謝了他好幾句才走,說會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原隨雲。
燕南天忙著指點江易,便也沒留他。
江容坐在邊上聽完了全程,心知之後怕是避不開原隨雲了,一時心情複雜。
不過不論如何,現在這樣,總比燕南天直接收了這個徒弟來得好吧,這麼安慰著自己,她也重新集中精力,繼續研讀前兩天才拿到的新劍譜了。
這一讀,她才發現,這本劍譜同她之前看的那四本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燕南天的劍法大開大闔,劍招迅猛剛烈,氣勢萬鈞,她之前看的,就全是那種風格。可現在這本卻是截然相反,招式柔和婉轉,從不輕易顯露殺機,很是奇特。
她看得疑惑,便趁江易練完休息的當口捧著劍譜跑了過去,問這本封皮一片空白的劍譜究竟出自誰手。
燕南天:“你瞧出來它不是我的?”
她點頭,把自己感覺到的差彆一並講了,說到後麵還拿江易方才練習的招式舉了個例子。
江易聽得一愣一愣的:“容容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燕南天倒是沒太驚訝,隻笑著道:“這本劍譜的確不是我的,是韋兄的。”
江容:“?”哈?
燕南天繼續解釋:“我前兩天與韋兄打了個賭,拿他寫的劍譜給容容看,容容能不能看出來不對。”
“那燕爺爺這是賭贏了吧?”江易放下木劍湊過來。
“我輸了。”燕南天搖頭,“我沒想到容容能觀察得如此細致。”
江容:“……”
江易也:“……”
片刻後,江易又忽然問:“這個賭有賭注嗎?”
燕南天說有,不過這賭注輸了也就輸了。
“是什麼?”江容被他勾出了好奇心。
“等你滿了五歲,讓他為你開蒙。”燕南天一邊說著,一邊再度笑了起來,“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高手,當今武林誰不想得他一句指點,如今他想教你,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
江容差點聽懵了,這是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至此,她才終於有了自己真的天賦奇高的實感。
和燕南天一樣,江易也很為她高興,還說:“你看,我讓你跟我一道來惡人穀,果然來對了!”
江容:“……”是是是,謝謝你。
這件事帶來的喜悅讓她連之後大概率避不開原隨雲都沒那麼在意了。
她想隻要她能好好把握機會,把武功學好,將來就算原隨雲還是要搞事,她也不用怕他。
因此,當天傍晚,原隨雲沒帶隨從,獨自一人尋過來,說有問題請教燕南天的時候,她的內心並沒有產生太大的波動。
她甚至先看完了手裡那一頁才抬的頭。
原隨雲在萬春流的調理下,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來之前,他問過他父親有什麼需要特彆注意的,他父親說,燕南天很重視江易和江容。
所以這會兒他見到這對堂兄妹,便立刻對他們報以和善的微笑,還主動開口打了招呼。
江易原先就對他十分好奇,現在終於見到人,雀躍得很,還讓他不必這麼客氣稱自己為江公子。
“你叫我阿易就行了。”江易說,“還有我妹妹,喊容容便好!”
原隨雲有心和他們兩個打好關係,自然不會拒絕:“好,阿易和容容也可以直接喚我隨雲。”
江易:“你名字真好聽,對了,你是來尋燕爺爺的吧,他在廚房呢,我幫你叫他去!”
他向來說風就是雨,一句話還沒說完,步子就先跨出去了。
等尾音躍出喉嚨來到風中,更是連人影都不見。
他一走,院子裡就隻剩下了江容和原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