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並不認識鐵手抓到的人。
她記性絕佳, 哪怕是隻見過一麵的人,再見麵時她都能想起來。
然而鐵手抓到的這個人,不論是相貌還是聲音,於她而言都陌生無比。
因此見過之後, 她便很肯定地告訴神侯府眾人:“我不認識他。”
這答案一定程度上堵死了神侯府繼續往下查的路,因為在讓李師師來認人之前,他們就已經查過一輪了。
“就像之前世叔和小師叔推測的那樣,此人武功, 遠勝一般江湖高手。”鐵手說, “但與此同時,他在江湖上半點名氣都沒有。”
分明人在江湖, 卻片痕不留,怎麼想都詭異至極。
不過再怎麼詭異也得接著查才行。
對神侯府來說,這是一件沒有疑義、必須去做的事。
送李師師回西十字街的路上, 無情見李師師一派憂慮,猶豫一下, 還是開了口。
“李姑娘切勿自責。”無情說, “此人身份這般隱秘, 更證明此事牽涉甚廣,神侯府理當查明真相。”
李師師也明白這個道理,頷首應了聲是,旋即換了話題, 問他:“那之後我是否能回芙蓉榭了?”
無情一愣, 道:“李姑娘很想回去?”
“我總不能一直住在容容這。”李師師說, “我的身契還在芙蓉榭,何況那一位……”
她沒有說下去,但無情能聽懂。
無非是皇帝還沒從對她的迷戀裡出來,聖意難抗,她不可能一直避之不見。
當然,憑皇帝的荒唐程度,若是得知她現在在什麼地方,派人另外再打一條地道,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是那樣,局麵就更難處理了。
憑當今天子對“美”的癡迷,讓他見到江容和林詩音,他恐怕很難不動什麼心思。
雖然這兩個姑娘一個有武功蓋世的未婚夫,另一個自己就武功蓋世,就算皇帝真的動了心思,也有的是底氣拒絕。
但這種事終究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至少李師師覺得,還是能不撞上就不撞上比較好。
無情是聰明人,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她的顧慮。
他想了想,道:“陛下那邊,短時間內,應當不用擔心。”
皇帝之前總是逮著機會就出宮,瞞得住滿朝文武,但瞞不住宮裡的人。
最近這十幾日忽然沒了興致,底下的人當然在意。他們不知道具體原因,隻當皇帝出宮多次,對李師師這位第一花魁興趣漸減。
於是前幾日,便有人另外進獻了幾位美人入宮。
新進獻的美人雖然容貌才情不及李師師,但勝在都是新鮮麵孔,皇帝也挺喜歡,這會兒勁頭還沒過去呢。
李師師聽罷他的解釋,才稍稍放心了些。
之後兩人抵達江家兄妹如今的住處,從容入內下車,恰是宅內人準備開飯的時間。
無情依照來接李師師時的約定,一道入了座。
席間江容問起帶李師師辨認一事的進展,他簡單說了一遍。
江容可惜了片刻,又問:“那你們現在打算如何處置他?”
“此事與薛笑人那件事一樣,不宜對外張揚。”無情解釋,“因此明麵上的處置暫時不會有。”
至於最後的處置,那得等整件事徹底水落石出才行。
江容點點頭:“那就繼續查吧。”
無情:“世叔也是這麼說的,他也給風雨樓遞了消息,讓楊總管幫忙一道留意一下。”
他說起風雨樓,倒叫江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上回為蘇夢枕換了藥方以來,算算時間,也快到她曾經交待過的半個月了。
該再去一趟瞧瞧他了,江容咬著蟹腿想。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她在走神,坐在她對麵的原隨雲忽然喚了她一聲。
“容容。”
“欸?”她回神看過去,“怎麼啦?”
他笑了笑,推來一個青花小碗,道:“蟹不是你那麼吃的。”
江容吃蟹,跟啃甘蔗差不多,扔進嘴裡囫圇嚼兩下,嘗個味道再吐出來。
雖說這個時節的蟹十分新鮮,這麼吃也未必不能嘗到鮮味,但委實浪費。
原隨雲從看她嘗第一口起,就另外取了一個碗,替她拆了一整隻,將肉剔至碗中。
現在剔得差不多,就拿給了她。
江容一低頭,看到堆在一起的瑩白蟹肉,直接愣住了。
“你怎麼還……”她皺起鼻子。
“都像你這麼吃,這些蟹怕是死不瞑目。”他難得開了句玩笑。
江容:“……”媽的,這個她還真反駁不了。
但這能怪她嗎?她四歲就去惡人穀了!惡人穀那種地方,哪吃得到蟹?
如果今日吃的是烤全羊之類的,她肯定比在座所有人啃得都乾淨!
“吃吧。”原隨雲又道,“我自己再拆一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