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那他今次送禮上門,是為賠禮道歉?”
江容想了想,說應該不是。
“白天羽這人,性格是真的欠。”她說,“雖然他當時被我教訓了一通,但後來每次見我,他也沒消停。”
“所以我覺得,他多半就是為了在我麵前刷刷存在感。”
“存在感?”這詞對家長們來說還是有點新鮮。
“呃,就是反複提醒我想起他吧。”江容繼續解釋。
江小魚和蘇櫻對視一眼,俱笑了出來。
笑畢,他們態度統一道:“既然是為了你,那這禮物如何處置,還是你說了算罷。”
江無缺也點頭:“對,容容自己決定。”
江容扭頭轉向還在待命的兩個小廝,道:“神刀堂派來送禮的人,還在門外嗎?”
這回小廝點了頭,說還在呢,前後七八個,恭恭敬敬地站著,也沒說要求見主人,隻說是要把禮物送到。
江容:“攤上白天羽這種堂主,他們也是不容易。”
“這大冷天的,還是請他們喝杯熱茶吧,然後發點賞錢,讓他們把禮物拿回去。”
“如果他們不願意,就說我有話要他們帶給白天羽。”
小廝靜候她說下去。
她繼續道:“我最近忙,沒空搭理他,但他要真的閒的沒事乾,我不介意讓他再嘗嘗握不住刀的滋味。”
兩個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在想,這麼得罪人的話,也隻有容姑娘能說得雲淡風輕毫不在意了。
但主人家發話,他們不宜感慨太多,躬身應了是,就小跑著出去回話了。
一桌人見證了江容對白天羽的態度,反應不一。
江無缺最為驚訝:“容容對那白堂主竟如此厭煩?”
蘇櫻不以為然:“我聽著倒不像厭煩,更像無奈。”
江容:“……”是的,真的無奈。
白天羽是個被打了都不吃教訓的神經病,但每次麵對他,她除了繼續以暴力威脅,實在是沒彆的辦法。
“你這趟離開惡人穀,倒招了不少爛桃花。”江小魚也跟著開起女兒的玩笑。
“……”爹你放過我吧!
“今夜這朵拒了也就拒了,明日那朵,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他忽然換了話題。
“知道知道,您就放心吧,我分得清大局輕重。”江容打包票道。
之前那些計劃和行事步驟,基本都是長輩之間在商議,便是到時候要參與其中的江容,也隻知道從明天開始,她要負責接近方應看。
她尚且如此,江易和原隨雲就更不清楚了。
此刻他們父女對話下來,這兩人便聽得一頭霧水。
江易性格大條,聽不明白就問了:“什麼明日那朵?魚叔你們在說什麼呢?”
江小魚笑了笑,沒解釋具體,隻道:“時機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易還想再說什麼,他親爹已經改換話題,讓大家專注眼前的飯菜了。
江易:“……”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麼哦?
說實話,對秘密本身,江易也不算太好奇,但他覺得這事全家好像就他一個不知道!
這讓他抓心撓肝,完全等不了,隻想抓著人問清楚。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持續了近一個半時辰的年夜飯結束,長輩們各自回院休息,江容也把葉孤城送回了房間,他就立刻帶著酒和果乾小吃,拉著原隨雲跑到江容院子裡,說時間還早,再聊聊嘛。
從前在惡人穀的時候,每到除夕,他們兄妹也會在吃過飯後,再閒聊至子時,這回隻是加上了個原隨雲。
江容拒絕不得,隻能回房把自己的茶水取出來作陪。
第一杯還沒喝完,江易就揪著她問飯桌上被江小魚賣了個關子的話了。
江容:“……呃,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你就告訴我嘛,我好奇一晚上了!”江易說,“隨雲估計也好奇呢,隨雲,你說是不是?”
“是,我也好奇。”原隨雲停頓一瞬,竟還強調了一下,“好奇極了。”
說後半句的時候,他定定地望著江容,仿佛要從她的眼神裡窺探出什麼來。
江容避無可避,長歎了一聲道:“那你們要答應我,知道了不能反對。”
江小魚沒告訴他倆,就是因為怕他倆知道後會反對得太激烈,畢竟作為與她一起長大的人,他們兩個絕對不會希望她去主動接近方應看。
既委屈,還危險。
“反對?”江易難得反應快了一次,“難道容容你明日要去做什麼很危險的事去?”
“不對啊,我爹和魚叔都在,怎麼也不會讓你以身涉險吧。”
江容咬了咬唇,道:“很危險也不至於,畢竟我武功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這件事,隻能我去做,其他人都不合適。”
“什麼?”原隨雲輕聲問。
“接近方應看。”江容說,“和他儘量多來往,越多越好。”
江易:“啊?!”
他自問已經足夠驚訝,可後半個音節,還是被桌上傳來的聲音蓋住了。
低頭一看,發現原來是自己的好兄弟一個不穩,打翻了手邊的酒盞。
清澄的酒液順著石桌淌下,一滴一滴落下,發出啪嗒聲響。
對原隨雲來說,這算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失態。
就連預想他一定會反對的江容都愣了愣。
愣過之後,尷尬席卷而來,她撐著臉,不知該如何把對話進行下去。
最後還是原隨雲自己反應過來,扶好了那個酒盞,揉著眉心道:“抱歉,是我不小心。”
江容:“……沒、沒事。”
“不過這件事——”
“這件事很重要,我必須去做,你不用太擔心,我知道分寸,也會保護自己。”江容道,“而且方應看也打不過我。”
原隨雲:“這我知道。”可知道並不意味著他讚成她這麼做。
江容垂下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她知道,不管是江易,還是原隨雲,甚至之前不想把這種辦法告訴她的江小魚,都是出於關心她,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而對她來說,把京城的一切撒手丟開,直接不予理會,回到昆侖山去,當她的惡人穀主,才是最簡單最方便,也最少煩心的一條路。
可她不想這樣。
她拜了天下第一人為師,受了為國為民的師兄許多照拂,還親眼見識了這座藏汙納垢,卻又的確繁華無比的京城。
她不想看奸臣繼續當道,最後走向王朝覆滅的原定結局。
所以有些事情,既然有路可走,她就想去試一試。
這是她成長至今,最大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