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2)

枕刀 大白牙牙牙 7945 字 3個月前

慕府前幾日派人來打過招呼,西山寺這邊早已備好廂房,慕秋就住在慕大夫人隔壁。

她推門進去,桌案上擺著一個蒼翠色細口長頸花瓶,裡麵擺著幾枝剛摘回來的樹枝,葉片上還沾著晨時的雨霧,清雅意境十足。

牆上掛著一幅“禪”字墨寶。

明明隻有一個字,但字跡行雲流水,儘顯酣暢淋漓之意。

不知是不是慕秋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幅墨寶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字跡。

牆角有一個木質架子,材質陳舊,上麵零零碎碎擺著幾本經書。

看經書的陳舊程度,應該已經有十餘年時間。

慕秋走過去,隨手取出一本翻看起來,發現抄經書的與寫“禪”字的竟然是同一個人。

“這字寫得真好。”她感慨出聲。

本對經書不太感興趣,但因為這個字,慕秋竟也翻看了許久經書。

不多時,慕大夫人過來尋慕秋,說是要帶她去拜見無墨方丈。

可惜的是,兩人到了無墨方丈每日修行的大殿外,就被小沙彌給攔下了。

佛殿空曠,佛像慈悲。

無墨方丈披著袈裟,團坐在蒲團上,安靜翻看手裡的佛經。

衛如流著一身竹青長衫,束黑金腰封,正坐在無墨方丈對麵,兩隻手搭在膝蓋上。

他難得沒有隨身帶著那把彎刀。

佛殿裡也本不該出現那樣戾氣深重的武器。

“如流。”

無墨方丈合上佛經,歎息出聲。

他並不顯老,麵相寬和,望著一個人時,那雙看透世事滄桑變遷的眼眸裡,總是帶著通透的慈悲。

他的聲音融化在了嫋嫋香燭火之中:“抄寫經書時應寧心靜神,而非存著戾氣。”

衛如流平靜道:“念及枉死之人,我便不能寧心靜神。”

這些經書,偏偏就是為了祭拜枉死之人而抄寫的。

無墨方丈問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放下嗎?”

麵對無墨方丈,衛如流顯然很尊敬,哪怕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依舊耐心開口:“若是放下了,我就不會再踏入帝都。”

無墨方丈看著他,突然想起當年他跪坐在佛像前抄寫經文的模樣。

——少年端莊,君子風度。

而如今呢。

他明明手無利刃,無墨方丈卻從他身上看到了未來血光滔天的帝都。

隻是殺人者人恒殺之,仇恨這種東西一旦滋生,就注定要到一方死絕時才能熄滅,否則必綿綿無絕期。

“貧僧還記得當年你跪坐佛前,瞧見螞蟻攀爬於香燭之上,不忍見其死,從而將它放生離開。”

當年那個不忍螞蟻身死的少年,如今卻成了一起屠殺的主使者。

衛如流垂眸:“弟子已經不記得那些小事了。”

無墨方丈眼裡劃過一絲不忍,不再提及那些事情。

他將手裡那本墨跡嶄新的經書遞回給衛如流。

衛如流抬手接過。

殿內一時安靜,因而門外小沙彌和女子的交談聲便變得清晰起來。衛如流有內力在身,自然聽得更加清楚。

小沙彌說:“兩位施主,主持方丈正在接待貴客,怕是暫時不方便見兩位。”

女子問:“不知方丈何時有空?”

衛如流眼底閃過輕微詫色,眉梢微挑。她為何會來求見無墨方丈?

“怎麼了?”無墨方丈注意到他的異常,“可是與外麵那位施主有故?”

“沒有。”衛如流從蒲團上起身,“弟子在此已經待了很久,就先行告辭了。”

無墨方丈失笑,點破他的心思:“既然不認識,又為何要走,不忍對方敗興而歸?”

“想走便走了。”

無墨方丈玩笑道:“想讓外麵那位施主進來見我,你去喊她進來就是,其實也不一定要走。”

然後,無墨方丈果然從衛如流口中,聽到了他期待的回答。

“我不是佛門弟子,留在這裡陪你接見女客多有不便,明日再來便是。”

衛如流朝正門走去,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腳步一拐,竟是走到了一旁窗戶前,推開窗戶,手腕一撐,利落翻出了佛殿。

看著已經再無旁人的佛殿,無墨方丈啞然失笑。有些東西會被世道改變,有些東西還刻在骨子裡從未忘卻,這樣就很好了。再多的,也許就是強求。

無墨方丈提高了聲音,沉聲對守在門外的弟子道:“請兩位施主進來吧。”

從小沙彌那裡得知無墨方丈沒空,慕秋和慕大夫人隻好轉身離開,但剛往外走出幾步,小沙彌又在她們身後喊道:“兩位施主請留步,主持方丈請你們進去。”

慕大夫人停住腳步,麵露驚喜。

隨著年歲漸高,無墨方丈時常閉關專研佛法,已經越來越少見客,哪怕是皇後派人過來請,無墨方丈也未必會見。

這回慕大夫人帶慕秋過來,也隻是想碰碰運氣,萬萬沒想到真能見到無墨方丈。

“秋兒,我們快些進去吧,莫要讓方丈久等。”慕大夫人說道。

慕秋扶著慕大夫人轉身。

佛殿側麵,衛如流正準備走回自己的廂房,視線一抬,就掃見了扶著慕大夫人的慕秋。

也許是因為要來禮佛,她穿得很素淨,臉上不施粉黛,垂眸與慕大夫人說著話時,唇角上揚的弧度始終沒落下過,笑得乾淨而輕快,與麵對他的冷淡截然不同。

他的視線停留得太久,一直在安靜聽慕大夫人說話的慕秋忍不住扭頭,朝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