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年霍然轉身時,沈瀟瀟宛若鬼魅般靠近了他,伸手一拍在他肩膀。
少年駭然發現,他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隨後,沈瀟瀟輕鬆一拎,將少年帶進裡麵。
屋裡,王樂平和沈默等人正坐在小板凳上。
“還真警惕。”沈瀟瀟說,“我有個下屬最擅長模擬動物叫聲,真假難辨,你居然能分辨出不對。”
劇烈掙紮的少年,在看清王樂平和沈默的長相後,默默安靜下來。
沈瀟瀟剛要開口,讓王樂平把三塊令牌取出來給少年看,卻見始終把鬥笠壓得很低的少年,默默抬手,自己掀開了鬥笠。
這是一張清秀的臉。
沈默眼睛猛瞪,震驚道:“是你!?”
***
衛如流練完武後,要去換身衣服。
他這身裡衣被汗浸濕,哪怕身體強健不會輕易感染風寒,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還沒等慕秋出聲告辭,衛如流開口:“你回到院子也坐不住,留在我這,陪我用早膳吧。”
他看穿了她的緊張。
慕秋順著他的話改變主意,乖乖點頭。
她跟著衛如流走進屋裡。
衛如流屋裡燃著不知名的熏香。
是種冷冽的暗香,若有似無,清幽神秘。
在慕秋鼻尖繚繞著,分外撩人心弦。
“你坐在那等我,要喝茶自己倒。”
他說了一句,轉身走到屏風後換衣服。
屋子很寬敞,也很靜謐,隻有他們兩個人在。
這麵繡著山河星辰的屏風遮得嚴嚴實實,彆說人了,連點兒人影都瞧不清楚。
當視覺失效時,聽覺就會變得格外敏銳。
在這樣的環境裡,衣物摩擦時發出的聲音,係解扣帶的聲音,都仿佛是在慕秋耳邊響起。
慕秋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剛應該在屋外等候的。
這時候再退,倒是有些欲蓋彌彰了。
慕秋乾脆上前,往香爐裡投入幾小塊碎香,又給兩人各倒了杯水,用這些雜音壓下其它聲音。
外麵響起敲門聲。
送早膳的下人成功化解了慕秋的不自在。
今天不用出門,衛如流穿了身料子寬鬆舒適的衣物。
竹青色長衫配黑金色腰帶,玉佩墜在腰間。
衛如流換好衣服出來時,早膳也擺開了。
五樣小菜兩碗雞絲粥,比起平時要多一樣小菜和一碗粥。
這是衛如流平日的飯量。
今天他卻輕輕鬆鬆解決掉了這些食物,又讓人再去給他盛碗粥來。
“胃口這麼好?”
衛如流抿了抿唇,眼裡似是透著幾分笑意:“有人陪著吃飯,胃口自然就好了。”
此行南下,她已經陪他用過兩次早膳了。
頓了頓,衛如流想起些什麼。
他抿緊唇,問慕秋:“中午想吃烤紅薯嗎?”
“嗯?”
把上午要處理的公務處理完畢,衛如流走出書房。
院子裡已經搭起一個爐子。
衛如流摘下一片樹葉,隨意擦了擦,遞到唇邊。
他坐在台階上,一條腿屈起,另一條腿伸直搭在地上。
悠遠輕快的曲音,隨風逐漸飄遠。
***
“是你!?”
少年握著鬥笠,輕吸口氣:“恩公。”
沈瀟瀟看了看沈默,又看了看少年。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存在怎樣的牽扯,但這個少年明顯對他們放下了警惕心。
沈瀟瀟才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沈默忙向沈瀟瀟介紹:“這是奚飛白。琴師奚翠的弟弟。”
沈瀟瀟這回是真的詫異了。
她不動聲色試探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何而來。”
奚飛白解下背上的竹筐,掀開蓋在竹筐上的外衣,露出裡麵裝著的幾節翠竹:“是這個吧。”
沈瀟瀟鬆了口氣。
看來這個少年確實是他們想要找的人。
奚飛白看著王樂平:“我認得你。慕姑娘的師兄。”又環視周圍幾人,警惕道,“我還要再看到信物。”
年紀不大,奚飛白卻很謹慎。
王樂平從懷裡掏出那三塊已經被捂熱的令牌。
奚飛白低下頭,隨意看了看鬱家少主令,又看了看刑獄司少卿腰牌,最後才仔細打量摩挲著刻有“慕”字的令牌。
片刻,他鬆了口氣:“確實不錯。”
對這些人已是信了十分。
“你這麼篤定,難道以前見過這塊令牌?”沈瀟瀟敏銳道。
“是。”
奚飛白從懷裡掏出一塊一模一樣的慕字令牌。
方才還很鎮靜的少年,聲音裡帶了幾分淺淺的哭腔。
“這塊令牌是先生留給我的。我一直在等你們來找我。”
沈瀟瀟霎時大喜。
***
一曲小調,引來衛如流要等的人,還引來兩位不速之客。
看著一左一右圍在慕秋身邊的簡言之和鬱墨,衛如流臉色陰沉。
瞧見衛如流神色不對,簡言之連忙舉起手。
“是慕秋喊我過來的。”
可不是他非要過來的哈。
而且在他過來前,鬱墨已經在慕秋身邊了。
本來就變成了三個人,簡言之想著再多他一個也不算什麼,就高高興興跟過來湊熱鬨了。
慕秋解釋道:“我出門時,鬱墨來找我,問我要不要去酒樓吃飯。我和她說了此事,她也想來湊熱鬨,你莫要生氣。”
衛如流神色瞬間平靜:“些許小事,我還不至於生氣。”
鬱墨爽快笑道:“我就說,衛少卿這麼好脾氣的人,肯定不會介意多我一個的。”
嘖,她果然沒看錯人。
簡言之:嗬嗬。
衛如流這混賬,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真是越來越強了。
“都坐吧。”說這話時,衛如流看著慕秋。
慕秋彎了彎唇,走到他左手邊坐下,不影響他用右手乾活。
食材也都放在了這一邊。
慕秋垂眸,翻找著食材,看看廚房準備了什麼東西。
突然,她動作頓住。
除了各種烤肉、紅薯、土豆外,角落裡還擺著……一袋花生。
幾人才剛坐好,還沒來得及高高興興烤東西,鬱大老爺突然造訪,說了江南總督突然到了揚州一事。
“總督大人正在知府衙門裡做客,他此次為了刑部官員遇害一案前來。”
簡言之樂了:“是葉世伯。”
這位江南總督,與他爹的交情挺不錯的。
鬱大老爺笑道:“正是,總督大人和江知府聊天時提到了二位。”
“總督大人原本不願耽誤兩位大人的時間,但江知府說了,兩位大人再忙,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知府衙門那邊已備好了酒席。”
話音剛落,隻見方才還能保持平靜的衛如流,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連鬱墨都能看出來他心情著實不虞。
簡言之撓了撓頭:“這……”
想說要不要改個時間。
但知府衙門那邊連酒席都備好了,他們不過去,留在院子裡自己烤東西吃,容易得罪人。
正因為他爹和江南總督交情不淺,才更不能輕易落人的麵子啊。
“去!”衛如流硬著聲音。
他知曉何為大局。
他們還要在揚州待一段時間,得罪地頭蛇,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一股微涼如玉的觸感,突然從衛如流手背處蔓延開。
是慕秋將自己的手覆蓋到他手背上,無聲安撫他的情緒。
所有情緒,在肌膚觸碰的瞬間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平靜下來。
察覺到她的手要撤走,借著袖子的遮掩,衛如流反手扣住慕秋五指。
“和鬱墨去酒樓吃飯吧。我把暗衛都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