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枕刀 大白牙牙牙 12273 字 7個月前

後來,簡言之問他:可和談是大勢所趨,你又能做些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衛如流沒有回答。

他以前看不慣一件事情,就一定要竭儘全力去爭取,可慢慢地,他開始與這個世道同流合汙。

看不慣又如何,隻要不損傷到他的利益,那這件事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無動於衷。

可現在,他心上的姑娘成為了那個要為大燕利益而犧牲的人。

他勢必護她周全。

一個北涼皇帝,還不配從他手裡搶人。

可除了阻止她被選為和親人選之外,他是不是應該……再多做些事情?

衛如流臉上出現片刻茫然。

***

白霜前腳剛剛溜出慕府,慕大夫人的禁足命令後腳就到了。

慕秋早有心理準備,安撫完明鏡院的人,走進書房凝神練字。

這一練,就練到了白霜回來。

慕秋用手帕擦去指尖沾到的點點墨跡,邊洗筆邊問情況。

白霜老老實實道:“衛少卿說他會解決好所有事情,然後再來見小姐。”

說著,白霜從懷裡取出木盒,用一種懷疑人生的表情繼續道:“這也是他讓我轉交給小姐的,他還說……還說很想小姐你。”

慕秋:“……”

慕秋盯著白霜看了半天,實在沒忍住,捂著半張臉笑出聲來。

笑了片刻,慕秋才將木盒打開。

裡麵放著一根梔子花簪。

慕秋伸出指尖,慢慢撫摸著宛若正在枝頭盛放的梔子花,隨手拆去頭上正戴著的簪子,換上了衛如流送的這支簪子。

她其實隻是喜歡梔子花的香味,對這種花,要說多偏愛也沒有。可現在,她越來越偏愛這種花了。

這份偏愛,是因衛如流而起。

白霜偷眼瞧著慕秋的舉動,走上前幫慕秋揉了揉握筆太久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好奇問:“小姐,和親的事情就連大老爺都沒辦法改變,衛少卿真的有辦法嗎?”

慕秋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

白霜抿了抿唇:“可是我看小姐很淡定,仿佛胸有成竹。”

一束陽光直射入室內,慕秋好像知道白霜在想些什麼,她盯著麵前的陽光,繼續道:“因為我相信他會幫我擺脫困境。”

她對衛如流的自信並非憑空出現,兩個人一塊兒經曆了那麼多事情,慕秋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衛如流的能力。

即使這件事情連大伯父都束手無策,衛如流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去北涼和親。

這件事情涉及到朝堂博弈,雖然和親的人選可能是她,但還遠遠輪不到她為自己做主。

不過沒有關係。

衛如流是無堅不摧的妖刀,會為她披荊斬棘,幫她掙脫掉既定的宿命。

既然想娶她,那她遇到了危機,他理所當然為她解決;同樣的,若是日後他遇到了危險,她也理所當然相護。

她這回就做一個恃寵而驕的人,心安理得待在院子裡練字禁足,等著她的衛少卿帶著好消息來見她。

***

傍晚時分,衛如流得到了平王那邊的允諾。

他換了身黑衣,撐著慕秋贈他的那把傘步入雨夜,前往寧勇侯府做個不速之客。

寧勇侯,曾在容老將軍麾下多年,與容老將軍有份師生情在,又是朝中堅定的主戰派。

半個時辰後,衛如流被寧勇侯親自送出府。

他腳步一拐,穿過兩條巷子抵達簡府見簡老爺。

簡老爺早已在門口恭候多時:“請!”

又是半個時辰,衛如流離開簡府。

此時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他揚了揚傘簷,抬頭望了眼天色,沒入滂沱大雨中,穿行於大街小巷,回到了已經開始施工修葺的衛府。

翌日一早,慕大老爺的馬車抵達大理寺,他走下馬車,目光微凝。

衛如流穿著鶴紋紅色官袍,身姿如鬆,撐著傘站在簷下,直到看到他的馬車,才快步走來。

很顯然,衛如流是來找他的。

來到近前,衛如流親自給慕大老爺打傘,行了一禮,態度謙遜溫和。

兩人論官階一模一樣,若論權勢,刑獄司的麵子可比大理寺的麵子大多了,然而慕大老爺看得很真切,衛如流向他行的禮,是子侄禮。

昨晚回到府裡,慕大夫人就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慕大老爺。

慕大老爺眸光一閃,不動聲色道:“衛大人公務繁忙,怎麼有空過來大理寺。”

衛如流輕聲道:“有些事想找慕大人。”

對於衛如流要說的事情,慕大老爺心中有數。

他歎道:“請。”

請衛如流進裡麵去坐。

總不能站在人來人往的大理寺門口聊秋兒的事情。

坐下後,衛如流道:“我敬慕大人是長輩,所以就直說了,還望慕大人不要怪罪我冒犯之意。”

慕大老爺連連擺手:“當不得衛大人口中的一聲長輩。”

想跟他攀關係?

現在他可還沒認可衛如流當他的侄女婿。

衛如流失笑,也沒有和慕大老爺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慕大人在朝中多年,理應清楚,用議親來逃避和親並非上策。”

慕大老爺喝了口茶,歎了一聲:“確實,但陛下已經決定的事情,不是誰都能改變的。”

瑞榮郡主如此尊貴受寵,雖然強行改變了陛下的決定無需再去和親,但端王也因她被禁足三月,陛下當著滿朝文武麵前嗬斥他,還稱他“教女無方”。

他們慕家身為文臣世家,如果真的得到陛下一句“教女無方”的評價,那這大燕朝還有誰敢娶慕氏一族未婚的女子。

衛如流堅定道:“慕大人若是信我,和親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必要時候再助我一把即可。”

慕大老爺驟然抬眼,目光沉沉落在衛如流身上:“你要怎麼做?”

衛如流笑而不語,顯然不打算透露。

慕大老爺皺了皺眉頭,斟酌片刻,他許諾說:“我沒有辦法改變和親的事情,若是衛大人真能改變,讓秋兒免去遠嫁的痛苦,那我會慎重考慮秋兒的婚事。”

衛如流捧起茶盞,輕輕笑道:“慕大人誤會了。她信任我,我便護持她,我不是什麼高風亮節之人,多方奔走是為了擺脫她的困境,並不是想挾恩以報,慕大人不必如此許諾。”

他用指腹輕輕摩梭著茶盞邊緣,將杯裡溫度剛剛好的茶一飲而儘。

放下茶盞時,茶底與桌案輕碰間,發出脆響。

衛如流冷淡說:“四日後就是每月一次的大早朝,那天北涼使團會上殿請辭,陛下應該會在那時徹底定下和親之事。”

那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屋外的人聲越發嘈雜,衛如流起身行禮:“我就不耽誤慕大人處理公務了,告辭。”

他衣袍翻飛,從容離去。

走到院中,恰好碰到慢吞吞抵達衙門的簡言之。

簡言之打了個哈欠,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淚花,抬頭一看,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怎麼突然來大理寺了?”

衛如流停下腳步:“我做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啊。”

“我討厭以和親作為和談的籌碼,所以我決定在不影響和談的情況下阻止這一次和親。”

慕秋不會去北涼和親。

也不會有其他女子去北涼和親。

簡言之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怔怔看著衛如流,一時失聲。

等他回過神時,衛如流已經走遠了。

簡言之再次抬頭看天,用手拍了拍額頭:“太陽果然從西邊出來了。”

這麼說著,簡言之臉上卻洋溢出燦爛的笑容。

明知不可為,心卻有不平。

心有不平,不平則鳴。

衛如流竟與慕秋越來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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