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宣布完結,衙門裡安靜下來。
一眾旁聽的官員互相交換著眼神:這個案子審到現在,可謂是疑點。
衛如流方才的一番話,聽著很有道理,但並不完全站住腳跟。
如他殺沮浚時故意不自己常的武器呢?
如是他收買仵呢?
如他特意不在與北涼的來往書信上留下痕跡呢?
但就像簡言之方才說的,疑罪從無。
衛如流接連提出幾個疑點,隻要沒有更有力的證據夠錘死他,他身上的嫌疑雖然還在,但想要置他於死地,那基本是不可的。
再怎麼說,這也是一位正三品大臣,而非尋常百姓。
這些旁聽的官員們可眉來眼去,但主審此案的刑部尚書不。他命人將油盆和水盆撤下去,新坐回主位,餘光不時落在建元帝臉上,妄圖揣測聖心。
其實從一開始,刑部尚書就知道,他審這個案子,為的不是審出一個真相。
這個案子,隻是一場不見刀光劍影卻殺機四伏的博弈。
現在案子徹底陷入僵局。
是直接宣布“衛如流無罪”,還是宣布“案子再議”,刑部尚書也拿不準,他想看看建元帝的態度。
建元帝沒有注意到刑部尚書的眼神,他正在看皇後。
而皇後,從入刑部起,就一直在看衛如流,眼中的悲愴幾乎要化為實質。
刑部尚書:“……”
猶豫片刻,刑部尚書起身,走到建元帝身邊請示。
建元帝轉而問皇後:“你覺得這孩子是有罪還是無罪?”
皇後其實很瘦,一身華服也遮不住她的憔悴瘦削。
聽到建元帝的問話,皇後身子微微顫抖,唇幾度張合,最終化為苦笑。
在場有罪的人實在太多,無辜者反而隻有寥寥數人。
今開庭審理的三位,恰好都是無罪之人,而一群有罪之人正在圍觀著這一切。
這是天底下最大的諷刺。
“……他自然是,無罪。”
許久,皇後抬手掩麵,如此說道。
***
在刑部尚書請示帝後的時候,江時拇指指腹摩挲著食指指背,也在思索一些情。
其實衛如流有可做標記這件,他想到過。
他試過火烤,試過浸水,試過浸油,都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
可誰想到,小狐狸意外的狡猾,居然研究出需要兩樣東西混合使才顯形的特殊墨水。
輸。
精心布一個多月的局,翻盤。
江時看得清楚局勢,情發展到這裡,衛如流無罪已是必然的結。
衛如流無罪,慕大老爺、簡言之、刑獄司一眾百戶千戶的“包庇之罪”自然也無從說起。
對這樣的結,江時雖有些失望,卻不至於失態。
在他的一生中,他布過太多類似的局,雖說習慣贏,但也並非沒體驗過輸的滋味。
如今他一步摸清衛如流的底牌和倚仗,下次再布局時,衛如流這小狐狸就沒這麼幸運逃脫。
江時垂下眼,等著刑部尚書宣判衛如流無罪的結。
今天這個案子,自午時起,足足經曆三個多時辰,如今已是酉正時分。衙門外殘陽如血,確實是時候結束這個案子,讓一眾官員回家,讓建元帝和皇後回宮。
沒有讓眾人久等,刑部尚書開口宣判結:“本官宣布,衛如流、慕和光、簡言之無罪,自明起官複原職。”
刑部尚書給手下使個眼色,手下意,迅速上前,為衛如流卸去身上的枷鎖。
沒有枷鎖的束縛,衛如流輕輕活著負多時的手腳。
“好,如今時辰不早,該案既然已經審理完畢,那諸位就……”
刑部尚書話還未說完,就衛如流生硬打斷。
他抬起頭,囚衣壓不住森冷殺意。
“尚書大人,此案議完,不如我們來議下一個案子吧。”
“下、下一個案子?”刑部尚書腦子慢一拍,愣愣看著衛如流。
什麼下一個案子?
今天不就隻是審理衛如流這一個案子嗎?
刑部尚書敏銳察覺到潛藏在表象下的危險,這是他為官幾十年所練出來的第六感。
不等衛如流開口,刑部尚書他生平最快的語速反對道:“審理案子需要走流程。衛少卿想要找刑部斷案,那請明再來。”
“江時與端王衛燃勾結北涼,通敵叛國。這樣的大案,尚書大人確也要等到明?”
衛如流輕飄飄一句話,卻仿佛有萬鈞之力,霎時激起千層浪,引得在場眾人為之色變。
瘋!
衛如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