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1 / 2)

涼夜如水,容秋的眼神卻比雪夜更清冽。

看到容秋出現在他麵前,秦牧野很吃驚。

準確來說,秦牧野沒想到這個點容秋居然還沒睡,他就是想趁著容秋睡了以後才過來的,昨晚過來的時候他發現這裡的小植物隱約有熬不過去的跡象,所以拍一下小植物的照片,回去對比出了它的屬類,還讓屬下立刻找來了差不多的植株。

他本想不動聲色地替換掉,不想卻被容秋抓包。

他怕容秋誤會他有什麼不軌之心。

畢竟自己在容秋心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秦牧野整個人都被淹沒在躊躇之中。

他捧著小植株的手往後一縮,表麵卻無比淡然,似乎並無被抓包後的窘迫,實際上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兒,他知道自己半夜出現在容秋的彆墅外麵不合適,可他還沒想出合理的借口。

他將這個小綠植輕輕地擱在身後,從蹲坐的姿勢變成挺拔的站姿;即便如此,容秋也因為高高的露台的優勢地位比他高上半個頭。

秦牧野卻不覺這樣不平的視線對視有何不對。

月色下,他衝著容秋溫和地打著招呼。

“秋秋,晚上好。”

“……”

alpha說話間,好看的喉結會上下輕輕滾動著,額前隨意蕩下的發絲遮住了男人光潔飽滿的額頭,在男人眉宇間形成了濃重且不可忽視的陰影。這張臉有些許的疲倦之意,但秦牧野的眼睛卻極亮,黝黑如沾了水滴的硯台,月光雪色之間,格外地閃。

容秋一直等秦牧野的解釋,不想等來了一句無關緊要的晚上好。

“我沒有惡意,我隻是看這些花死了……”秦牧野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什麼?”容秋眉間一跳。

彆墅開著暖氣,連露台都是暖融融的。但露台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秦牧野的容貌容秋雖然能看得清楚,秦牧野說的話卻稍顯模糊。

容秋沒聽清。

容秋開了窗。

冷氣驟然撲向了他的臉,巨大的溫差之下,容秋的鼻子瞬間酸紅,容秋一個激靈,所有的困倦瞬間消失。

他立刻把窗戶又關上了。

秦牧野看著容秋的動作,心裡驟然一跳。

很快洋溢著失落的情緒。

容秋果然誤會了。

是他越界了。

不該在容秋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就私自入了容秋的私人領地。

背在腰後的手緊緊握著那一株尚未填土的小植株,細弱的刺不經意地紮破秦牧野的手心,就像容秋拿著細細的針戳了他一樣。露台裡的小月亮不見蹤影,秦牧野的失落翻滾成洶湧的大海,頃刻間就將秦牧野驟然淹沒。

秦牧野渾身繃得死死的,他把背到身後的那隻手歸了位,容秋不想見他,他把這些植株種好再走。

容秋動作很快,關了露台窗戶後,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熱水杯,抓緊一樓沙發上的羽絨服,穿上就往外走,等他開了門,身形一轉,看向右邊的小花圃時,第一眼卻沒看到秦牧野。

搓搓手,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容秋才發現高高的雪堆擋住了人。

那個高大的alpha不知何時又蹲了下去,膝蓋委屈地彎曲著,腰背還挺拔得很直,手裡是一株不算大,但尤其壯碩的小綠苗。

秦牧野小心仔細的把這株小苗放進剛挖出來的那個坑裡,周圍的土被他用小鏟慢慢填了回去,最好輕輕拍拍鼓出來的土堆,想讓土壓得更嚴實些;種好這一株,還有彆的需要替換的幼苗。

容秋終於知道秦牧野今晚為何會出現在他的花園裡。

是想用健康的幼苗替代它花園裡即將死去的幼苗……

可為什麼要這麼做?

容秋的心輕動了一番。

他想不出,也不願想,或者說,逃避著不去想。

外麵風聲很大。

秦牧野並未發現容秋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他一言不發地種著這些小苗,對待每一個小苗的態度都像對待極為重要的軍部文件。但此刻他的心思格外沉重,處理好最後一個小苗,秦牧野把旁邊近乎沒有生機的小苗拾掇在一起,放在原本裝著新植株的袋子裡,連帶著自帶的這些種植工具一起收了起來。

全程秦牧野的動作都很慢,容秋在外麵等的臉都吹得涼冰冰,容秋哈了一口氣,暖了暖發酸的鼻尖。

“秦牧野。”

“?!”

還未轉身的秦牧野驟然一驚,他木木地轉身,呼吸戛然而止。

原本隔著露台玻璃的小月亮居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月亮的雙手揉著臉頰,露出來的臉潔白如細瓷,而那雙眼眸更是尤為清潤溫和,藍珀色在月夜下格外深邃,正定定地看著他。

“是你一直照顧著我的小花圃。”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秦牧野卻以為容秋要生氣,立刻想解釋,可關鍵時候說話居然磕巴了起來。

“我順手,順路……”

“什麼時候開始的。”

容秋其實都知道,但是還想問,他想聽男人親口說.

這次秦牧野沒有瞞他,而且也沒有說謊的必要:“寒潮暴風雪最厲害的那幾天……”

見了容秋說話,秦牧野立刻找補:“我那次從你公寓回來,路過你的彆墅,看到花圃倒了才過來重搭的,沒有要私闖你宅子的意思。”

“嗯。”

容秋“嗯”了一聲,意味不明。

不知從何時起,交談的話語權和主動權就掌握在容秋的手裡。

這一點容秋感知得格外明顯,但秦牧野尚且沒有覺察。他不曾覺察自己總是為容秋不明的語言和神態而焦慮多思,更沒覺察到自己的所有情緒其實都已經被眼前清潤的小月亮掌控,他知道的,隻是不想讓容秋生氣,更不想讓容秋誤會他。

雖然他在容秋心裡的地位已經降到最低,但他依舊不想容秋對他的親友麵印象再次加深。

其實容秋已經相信了秦牧野的話。

他隻是震驚於秦牧野的一再退讓,可以不解釋的。

alpha想做什麼還需要什麼理由麼,截止到目前為止,秦牧野是容秋見過第二個平和從容的alpha,第一個是他在第一軍區的任教授,也是他人生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恩師。

秦牧野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五六年前的alpha驕矜倨傲,何曾因為這點小事就緊張到言語都開始結巴,哪怕秦牧野在第十三軍區發表公開講話,也不如現在在他麵前這麼失控。

容秋的視線逡巡著男人的背影,秦牧野沒有穿著軍裝,裡麵是厚實的毛衣,外麵包裹著一件容秋很熟悉的黑色長款羽絨服,長長的,還拖到了秦牧野的小腿處。秦牧野的手緊緊地背在身後,但是不需容秋仔細看,就知道男人那雙手肯定早就已經凍紅了。

以秦牧野S級alpha的身份,本不用做這些……

即便容秋不願想,壓製著自己不去想。

可他依舊忍不住發散思維。

秦牧野幾次三番四次進入容秋的花園,容秋並沒有都說什麼。

容秋看著天邊的月亮,以及二人身邊高到大-腿骨的堆雪,月色冷,雪色也冷。

“這麼晚了,你還是快回去吧,以後也不用來了。”

“秋秋……”秦牧野讀不懂容秋話裡的意思,以為自己被驅趕,甚至不被準許靠近。

然而容秋的一個噴嚏堵住了他的話。

容秋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太冷了,有什麼事我們天亮暖和了再說,現在都回去睡覺。”

-

秦牧野聰明的大腦頭一回跌宕。

容秋說有什麼事情等天亮了暖和了再說,他和容秋分彆以後就在車裡等了一宿,車裡坐著枯枯地等待很難受,心理上焦灼,身體上也煎熬。幾個小時下來,秦牧野四肢都僵硬了起來,偏生他個子高大,手長腿長,即便刻意將座椅放到最後,依舊很彆扭。

月亮隱去,太陽從東邊升起,柔和的暖光鋪陳在皚皚白雪之上,鏟雪車鏟除的雪塊就像一塊塊四四方方的黃色奶凍,光下瑩瑩閃著幽光。

容秋出門買早點,一開門就瞧見他家庭院旁停著那樣熟悉的車。

容秋邁出的腳步瞬間停滯。

容秋不敢貿然地過去和他說話,他看不清車裡人,但這車牌和車型,就是秦牧野的。

為什麼這麼早。

現在才六點鐘,秦牧野的車就停在他家門口。

猶豫之間,車裡人打開了車門。

可不就是秦牧野。

男人踏著晨光而出,英俊的臉上鍍著一層朝陽的剪影,可光線卻依然遮擋不住男人眼底濃濃的陰影。疲乏倦怠,以至於秦牧野和容秋打招呼的時候,聲音低沉,還略顯嘶啞。

“秋秋,早。”

話一出口,秦牧野自己都發現聲音低沉得不像話,許是昨晚見久了風又沒有溫熱的茶水潤嗓子,今天說話的嗓音都有點劈。

男人立刻不說話了,薄唇緊抿,唇線也崩得死死的。

“早。”

容秋的手還插在羽絨服的兜裡,羽絨服寬大溫暖,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張小小的精致腦袋。

昨晚他和秦牧野見了麵以後,忽然就沒有繼續工作的心情。

所以睡得還算足。

容秋抽出手,看了眼手腕的手表:“現在六點鐘,你不用趕去上班?”

男人悶悶地搖搖頭。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具體心情,看看容秋很高興,可想說的話卻不知怎麼組織語言說出來,隻能再次提起昨晚的事。

“昨晚我不是來偷花的,你那些花可能養不活,我來給你種上新的苗。”

容秋沒想到秦牧野還記掛著這件事。

要是秦牧野不說,容秋自己都忘了。

“那些花養不活就養不好,本來也不是按照時令播的種。我心裡都有數。”

秦牧野卻搖搖頭。

見他搖頭,容秋挑眉:“搖頭是什麼意思?”

“……你種下了,心裡就希望它會開。”

“可是如果它們熬不住冬天,還凍死了,我也沒辦法。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隨心隨願。”

男人極其緩慢地眨眨眼:“秋秋是在暗示彆的嗎?”

“有嗎?”容秋錯愕,很快他補充道,“你說是就是吧。”

言罷,容秋移開視線,不去看眼前的男人。

他發現秦牧野最近總是做這些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沒有主動和他說,但卻在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戳中了他的心。比如聖誕節當天歸還他的那支鋼筆,再比如秦牧野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幾次三番過來照顧他的小花圃。

“總之,謝謝你。”容秋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再見。”

容秋轉身就走,絲毫沒有停留。

而秦牧野卻一直注視著容秋離開的背影,看著這道瘦削的身影漸行漸遠,秦牧野黝黑的頭目裡泛起極為深邃難懂的昏沉;他低頭看著手掌上又熱又癢的凍瘡,這種奇-癢無比的感覺絲毫比不過看著容秋離開時的氣餒灰心。

但這樣的低落等到他取一盒載著中草藥香味的藥膏時,慢慢地隨風而散。

取了,但還沒有用。

他先用消毒紙巾引仔細地擦拭了紅腫手掌的每一個角落,藥膏是按照容秋給的方子讓人調配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手上腫脹性斑塊、結節真的隱隱見好。

秦牧野張開手。

還是不如原來好看。

秋秋會嫌棄他麼。

他想這個有什麼用……秋秋甚至都不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話。

-

容欽很快開始恢複了他的工作,雖然不能去公司,但是線上會議接連不斷,早上七點開到中午十二點。

容秋都擔心容欽能不能受得住。

但是容欽神采奕奕。

找到了弟弟,誌願軍工作又接上了正軌,而且剛剛他還和律師談好了遺囑的重新分配問題,秦澤西的那份想都不要想,現在已經全部劃給了容秋;而剩下來那部分則繼續投注到福利工程,為他和容秋的下輩子積福積德。

隻是遺囑修改的事情,他暫時先瞞住了容秋。

容秋太聽話,太乖巧,什麼都不要,他隻能以這種方式悄悄地給。

但是他聯係律師的事情居然被秦澤西知道了。

秦澤西現在的傷遠比他還嚴重,在醫院的那次摔倒讓秦澤西原本固定好了的大-腿骨重新斷開,不得不再次釘鋼釘上石膏。而這次秦澤西則被秦牧野明令禁止下床,秦澤西拗不過秦牧野,好不容易在安生了這幾天,現在又拿了新的電話號碼騷擾他。

拉黑以後還來招惹他。

容欽有些煩。

電話已經接通,電話那邊的秦澤西歇斯底裡:“阿欽,你找了律師,是不是真的要和我離婚!”

明明找律師隻為了重修遺囑,但容欽並不介意在這件事上刺-激秦澤西,容欽看著手上的文件,麵容凝寒如冰:“是啊,我說過我們要離婚的。”

電話那邊的聲音已經足見哀恨:“阿欽,我知道錯了,你想做什麼都隨你,我們不離婚好不好?隻要我們不離婚,你想組建誌願軍就組建誌願軍,想和容秋在一個戶口本就在一個戶口本上。你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阻攔你。”

容欽笑了笑,聽得不是很認真:“你以為現在我的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澤西,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遠比你更清楚。”

“阿欽……”

“彆想著先安撫我,哄著我,然後等你傷好了再來處置我。”容欽已經把秦澤西的思路捋得一清二楚,“我就是要離婚。而且一定要離婚。”

“我不許!”秦澤西故作平靜的聲線終於徹底崩壞,言語中帶著幾絲瘋狂,隨即電話那邊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響,仿佛有什麼重物砰然墜地,容欽聽得很清楚的,聽見電話裡傳來陌生護工嚴厲的聲音——

“秦先生,不要亂動,否則你的大-腿骨經受不住再一次的手術。”

那邊雞飛狗跳。

容欽心情複雜地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秦澤西這段時間不能找他是因為秦牧野在其中摻了一手,所以他必須在那個alpha出院前就把離婚的所有事項處理完畢。想到秦澤西做事絕然,還不講道理,容欽格外煩悶,到底怎麼辦才能讓秦澤西徹底放過他。

這件事情容欽有意瞞他,所以容秋還不知道容欽被騷擾過一次。

容秋今天要抽空去一次研究所,研究院總盟會那邊通知了他有位首席機甲設計師來了十三軍區,點名要見容秋。

容秋在心裡數著幾位首席機甲師的名號,第一軍區首席機甲設計師有些多,足足有十三位,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是誰來找他。

但等到了研究所門口,容秋看見烏泱泱的一堆人,眉頭直跳。

還沒下車,他就被為首的高大alpha迎了上來。

“容先生,你好。我是第一軍區的機甲設計師方循舟。”

“……你好。”

容秋很禮貌地帶方循舟進來,但是方循舟身後的那些人他並未放行,有些是方循舟的隨行助手,有些是十三軍區研究院總盟會的陪訪人士,人太多了,他這又不是官方的研究院可供參觀,再說其中還有很多不是專業人士。

方循舟一路都很熱切,他今年已經六十七歲,在機甲設計上傾注了所有,甚至至今未婚未娶;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在第一軍區設計機甲,沒想到居然有朝一日會來到這樣寒冷的十三軍區。

這天太冷了,差點把他凍得神誌不清。

容秋的研究所沒有開暖氣,他隻提前開了辦公室的暖氣。

將人領到辦公室,他已經對方循舟此行的目的很有了解。

方循舟就是為了他上次設計出來的新型軍用機甲而來的,容秋的機甲和現在軍區流行的軍用機甲明顯不同,根據他們第一軍區從十三軍區弄來的那一架軍用機甲來看,容秋這架機甲的試飛數據格外優秀。

更少的油耗,更大的火力範圍,更為靈活輕快的飛機造型。

裡麵有太多可以研學的東西。

即便是方循舟也不由驚歎,這樣一架優秀的機甲,居然是由一個今年剛過二十六歲的beta設計師設計出來的。

不是他歧視beta,而是在機甲設計及機甲駕駛這兩個行業裡,beta的出現簡直珍貴如國寶,這兩個行業已經被alpha所壟斷,就連他自己也認為再活五十年也看不見beta新人的出現。

而現在讓他更為驚歎的是,這麼重要的一份機甲研究數據以及原理設計圖,容秋居然大大方方地展示給他。

容秋沒有藏私。

有心之人拿到他的機甲,假以時日都能分析出裡麵的原理。

況且方循舟和第一軍區彆的首席機甲設計師不同,方循舟為人之公正,研學之嚴謹曾經飽受任教授讚揚。

所以容秋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

但方循舟很明顯沒有這麼淡定,他看著麵前五十來頁的論作書,即便視線格外渴求也並沒有立刻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