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在找不到容欽蹤跡的前提下,容秋隻能賭。

賭秦澤西不會置容欽的安危於不顧。

除容秋以外,誌願軍已經從作戰狀態轉變成了清理戰場的狀態。

這個溶洞是海匪舉家搬遷的地方,秦澤西棄軍而逃,剩下的卻都是海匪最精銳的部隊,攻破以後,自戕的自戕,投降的投降,但近乎一個多月的戰鬥讓這個偌大的溶洞並不算好看,惹眼的血跡以及數不儘的斷臂殘腿,讓人不忍直視。

但這已經不是容秋的任務了。

容秋已經駕駛機甲飛速趕往雨林外的醫療星艦。

從他遇見秦牧野的那一年起,他一直向秦牧野奔跑,可六年前的事對他有剖骨之痛,他寧願忘掉,也不願意讓那些記憶遺留心間。他和秦牧野之間,湖是湖,海是海,陽關道和獨木橋各選一支。所以對之前的他而言,秦牧野道不道歉,彌不彌補都不重要了,因為他都不要了。

可實際並非這樣。

容秋的呼吸慢慢凝滯,一想起秦牧野,他的心口就像被人用一柄金屬小錘子不斷敲擊著,他的所有心房被敲得粉碎,那些汩汩流動著的血液也被瞬間抽空。

秦牧野運籌帷幄,機關算儘,卻把唯一一個安全氣囊留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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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場大戰開始到現在,秦牧野一直在醫療星艦裡進行治療,三天前剛從ICU裡轉去了普通病房,容秋機甲開得飛快,這裡沒有最高時速的交通限製,等他趕到醫療星艦時,昏迷已久的秦牧野終於沉沉地睜了眼。

消毒水的味道分外濃鬱,秦牧野隻覺自己的身體完全動不了,四周無人,他大致猜測自己現在處於醫療星艦裡麵,因為這間“病房”極小,所有的醫療用具都擠在一起。

“總指揮大人醒了?”

不一會兒,許多醫生踩著步子過來,檢查過後,都鬆了一口氣:“都正常了,當下好好調養外傷就好。”

醫生走了沒多久,“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秦牧野憊懶地睜眼,光是偏頭的動作,都讓他頗為吃力,磁啞的氣聲從alpha早已起皮的唇-瓣溢出:“誰?”

然而無人回應。

隻有一陣有戒律的腳步聲襲來。

不過三秒。

一道清瘦的身影驟然出現在秦牧野的眼前。

“你還好麼?”

beta的聲音猶如最好聽的天籟,簡單的四個字瞬間就熨帖了秦牧野所有的酸脹細胞。

“我……”

萬分激越之中,秦牧野有無數想說的話,可嗓子好似被消了音。他愣愣伸出手,本能想抓住眼前人,可觸碰到的,卻是綿軟的被褥以及死死地卡在小拇指第二個骨節的熟悉銀戒。

容秋奇怪地往下看了一眼。

秦牧野意識到什麼,心虛地將這支紮了針的手往被褥縮去。

可秦牧野想要。

他迫切地想要些什麼。

詞不達意,語言貧乏。

再次重逢,留給二人的隻有局促與無錯。

“秋秋。”

秦牧野終究還是喊出了人。

雖然是軍用的醫療星艦,但因為元旦剛過的緣故,還裝有紅色的裝飾物,紅色就是新年最美好的顏色。但最近容秋看多了這種顏色,他瞬間就起了應激反應。

好在秦牧野的病房並無這種紅色的裝扮。

容秋一路風塵仆仆,這段時間忙於戰鬥,他的頭發早已長了起來,原本搭在眉毛上的額發現在輕易就能遮住眉眼。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是潦草,但病床上的秦牧野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頭發同樣很長,alpha深邃的眉眼都被遮掩。

聽男人喚他一聲秋秋,容秋定睛瞧他,容秋低低地應了一聲,隨後將男人一直後縮的手輕輕牽扯了出來。

二人的地位刹那間顛倒了過來。

秦牧野再無那日將容秋強塞到安全氣囊裡的強硬。

或許他一向如此,對著容秋,他從來沒有應對公務時的殺伐果斷。

緘默之中,隻有醫療器具定時發出聲響。

容秋從旁邊拉過一個椅子:“能喝水嗎?”

秦牧野一愣,容秋沒有立刻離開他已經很高興了,所有的情緒擺在了臉上,無需秦牧野回答,容秋就已經讀懂了男人的情緒。

他熱水摻冷水,不斷用手背試溫,最終試出了合適的溫度。

但他沒給秦牧野多喝。

容秋溫和地用棉簽蘸水,動作輕緩地塗抹在男人的嘴唇上,秦牧野就像一條乾涸許久的魚,一點點的水就讓他的唇線顫鳴,隻喂了一點容秋就撤回了手,秦牧野的唇-瓣還在上下抬闔,明顯還不滿足。

“不能再喝了,已經夠了。”

照顧病人的經驗上,容秋遠比秦牧野更充分。

秦牧野輕輕地“嗯”了一聲,視線依舊死死地停住在容秋身上,一點都沒有轉移的跡象。

他看著容秋,就像描摹著一幅完美的畫。

他還不知現在外麵情形如何,可他不想管了,他已經厭倦了這麼多年攪和在這些勾心鬥角的黨爭之中,從他踏入軍區開始,就是聯邦手中的一顆棋子,他有反抗的力量,也懂他哥的意思,可依舊覺得不值,就算顛覆了這個聯邦,有些意識也不是說變就變的。

一切需要時間。

當下他隻想把握住自己最想把握的東西。

從小到大他的命運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父親和小爸尚在世時就牢牢把控了他的人生,他小時候必須學起騎術、學劍術、學射擊;等到他父親和小爸去世,他的人生又被他哥牢牢把控住。尤其等他分化成S級的alpha,他的時間就被框得很死,一天二十四小時裡每個小時該做什麼都涇渭分明;明眼看來他要什麼有什麼,可實際上他一無所獲。

隻有遇到容秋的時候,他一直被壓製著的念頭才驟然破土而出。

他想要容秋。

可在這個世道下,一個S級的alpha怎麼會和beta走得近,他不是他哥,會對所有的omega都產生排斥心理,他隻是一個正常且優秀的alpha,未來已經注定和一個S級的omega綁定在一起。

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有了感情就壓製感情。

直到徹底壓製不住。

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現在看著容秋,他的目色很是悲痛,如果容秋不願意原諒他的話那就這樣吧。他隻要遠遠地看著容秋就好,看著容秋作為beta卻依舊在聯邦臨光彩熠熠。

就像現在這一樣,他躺在病床上,哪怕他四肢不能動,隻要能看到容秋他就很欣悅。

容秋也有些啞然。

如果不談公事,兩人的相處氛圍必然是尷尬的。

容秋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很想見秦牧野,見到秦牧野以後卻有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他故作淡然地撣了撣衣擺,反正沒有褶皺的衣擺被他拉得更平:“對了,你躺了這麼久,我和你說說這次剿匪的事吧。”

“好。”秦牧野自然高興。

隻要容秋不走他就高興。

這種高興比他之前聯邦投票占據高位還要來得濃鬱。

容秋細細碎碎地說。

他全程參與了這次剿匪行動,所知所感必然比那些隻坐在後台的指揮或者負責人更深,戰場的血腥,溶洞的死寂,還有戰敗好麻木且僵硬地投降了的海匪,和秦牧野講述的過程中一一浮現在容秋麵前,就像之前早已被高精度的儀器拍攝下來,每一個細節都捕捉到位。

“等等。”秦牧野突然打斷了他。

“怎麼了?”容秋微微偏頭,“是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沒有。”秦牧野有些赫然,他微微移開了視線,罕見地浮現出幾次不好意思的神色,“我能看看秋秋的那一段機甲視頻嗎?”

“……”

容秋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要看就看吧。”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視頻,容秋掏出自己的手機,可他手機使用時間已久,光是調開視頻就已經卡了又卡。秦牧野卻很有耐心,他靜靜看著容秋擺弄著手機,靜謐之中一切都顯得格外安然。

“好了。”

容秋頭發有些偏長,他帶著手機往秦牧野這邊傾靠過來的時候,發絲遮住了容秋流暢的眉骨。

秦牧野的呼吸驀然一滯。

視頻不是很長,隻有二十秒。

但這二十秒卻是容秋駕駛機甲的精華之處。

秦牧野看了一遍,還想再看,可是他很好地克製住了自己,他轉頭看著還沒退回去的容秋,眉眼微彎,真心實意地誇獎道:“秋秋好厲害。”

“嗯。”容秋坦然地接受了秦牧野的誇獎,“如果那天是我開機甲,絕對會避開深淵,安全逃離。”

“……”

秦牧野想了想,的確如此。

可那時情況緊急,他們的短暫時限絕對不允許他和容秋調換位置。

所以秦牧野老實巴交地聽著容秋說他。

無論容秋說什麼,他都點頭。

說到後頭,容秋也說不下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實在有些……乖。

明明“乖”這個字和秦牧野完全扯不上關係,但容秋依舊這麼覺得,尤其當秦牧野的這雙黑色眼眸直直地看著他時,像能瞬間擊破他的所有屏障,直擊他的內心。

容秋僵硬地扭開頭,避開秦牧野視線的同時,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落在秦牧野的手骨上。

秦牧野小拇指帶著他之前無名指上戴著的戒指。

現在卻牢牢地扣在alpha小指的指骨上。

很突兀。

也很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