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秋打斷了趙南辰的話。
“啊?”
“後麵的聯邦聯合軍是秦牧野之前請來的。”
“總指揮大人這麼厲害的嗎?”
秦牧野更是詫異,他從來沒和容秋說過聯合軍是他請來的。
秋秋……怎麼知道的。
一直到飯後,容秋都一言不發,他沉悶地收拾著桌上的碗筷,嘴巴緊抿,就像一個封閉了心的河蚌。
不爽不爽很不爽。
他不是故意要偷看秦牧野的文件的。
可實在是他下午幫秦牧野收拾文書的時候,那些文書太過散亂,秦牧野讓他幫忙整理,他卻不小心看到了那十幾份礦產星轉權合同書。上麵顯示,秦牧野把自己手下十幾個大型礦產星都一一轉讓了出去,轉讓人的名字很熟,一向關心軍務的容秋一眼就看出這是聯邦總部的人。
而且時間也太過微妙。
正好在秦牧野過來附屬星之前。
一切都能說通了。
所謂的天降神兵不過隻靠利益才能驅動。
但秦牧野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尤其現在秦牧野自己離開軍區,容秋心裡更是紮了針一樣,如果不是他,秦牧野本不會這樣,秦牧野已經是聯邦四大副指揮之一,經過這次剿匪行動,聲名大望,一躍坐上聯邦總指揮的位置也很容易。
可現在什麼都沒了。
一直到碗筷都清洗結束,容秋心裡還憋著氣。
趙南辰和容欽正在看電視,秦牧野則一直在廚房外等他。
容秋擦乾手,轉頭就磕上了秦牧野的腿。
小腿骨有些疼,但又不是特彆疼,他能忍,咬咬牙就能忍住,但他怕撞到了秦牧野的腿。
“腿傷怎麼樣?”
“秋秋有心事?”
五分鐘後。
容秋覺得他自己正在被人哄著。
再過幾年他就三十歲了,一個年近三十歲的beta正在被一個S級的alpha哄著。
秦牧野在哪裡報了語言藝術班?
每一句話都不激進,卻無聲誘導他說出心裡的所有煩悶。甚至在他說話的功夫裡,秦牧野還為溫了一杯燕麥奶。
夜晚的燈光極其具有迷惑性。
了解情況以後,秦牧野一言不發,隻用那雙黑色的眼眸溫柔地看著容秋。
“秋秋,你看看這個。”
容秋捧著奶,順手接過秦牧野遞來的文件。
但還沒看,他就不明覺厲,文件上麵大大的一個“密”字。
“聯邦的私密文件?”那他不能看。
秦牧野搖頭:“不是。”
秦牧野頓了頓,才道:“是有關秦家的文件。”
容秋這才低頭認真地往下看,但看到一半,他的眉頭就重重地皺起。
文件裡麵說明了秦澤西居然不是天然分化的S級alpha,而是他們的秦父用注射藥物刺-激出來的進化體,裡麵都是秦父的懺悔,二人的意外不僅是意外,是二人的有意為之,就為了自戕贖罪。
這些文字分外沉重,一旦這些文件泄露出去,該會在十三個軍區裡引起多大的喧波。
誰知道聯邦建立以來,出現的第一個S級alpha居然是藥物刺-激出來的?
容秋死死地盯著秦牧野:“那你……”
秦牧野懂他的意思,隻輕輕地合上了眼:“不知道。”
他分化的前幾年,他的父親和小爸已經去世,他找不到一個正常的S型alpha進行對比。
“但不管怎樣,我都是我。”
秦牧野頓挫道:“我不想在秋秋心裡,永遠被貼上一個S級alpha的標簽;如果我不是真正的S級alpha,甚至連alpha都不是,秋秋你還會……”
“彆多想。”
容秋打斷了秦牧野,他把這些文件小心放好,容秋的眼睛不見光時澄明清透,而落入光下則幽藍惑人,此刻他線條流暢緊致的下頜揚起,唇角微翹,眼睫卻低垂著,一副無可奈爾的模樣:“無論你是alpha,beta還是omega,你都還是你,難道你會因為我是個普通beta,就不來救我嗎?”
容秋故作生氣,秦牧野卻緊張不已,咽了咽口水,艱難道:“怎麼會!”
想見他,所以才不遠萬裡。
可這樣的話他現在卻沒勇氣說,當初敢剖白不過因為生死在前,他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可現在,俗世安穩,他需要什麼推動著,才能往前挪一步。
但容秋有他這一句話已經足夠。
容秋輕笑著,嘴角一抿,眉眼微彎,笑意淺淺的,像微風吻過的花兒,細蕊緩緩搖曳。看他笑,秦牧野暗裡喟歎自己的不穩重,但他還是忍不住隨著容秋一起笑。
不管怎樣,他總會因為容秋的小舉動而心動。
他能確定很多事,比如軍事上的,公司裡的,但獨獨確定不了容秋的心思。
這還是第一次,他才容秋這裡得到了安全感。
所謂安全感,大抵就是這樣了。
單薄的一句話,就讓他所有的心事都被掩埋。
這顆心,輕易就塵埃落定。
-
衛明的婚禮定在了二月二。
據說是個好日子。
來的人不多,因為衛明的伴侶是十三軍區的孤兒,所以隻有衛明的父母以及雙方好友過來了,秦牧野和容秋自然也到了,初春風寒,秦牧野和秦牧野穿著黑色的大衣,看起來居然很是匹配。
秦牧野作為衛明的前上司,還上去致辭。
婚禮人不多,氛圍格外溫馨且不過於喧鬨,讓容秋這個社交苦手感覺十分良好,容秋唯一稍感局促的時候,大抵是衛明的伴侶將手捧花塞到他手上。不僅如此,穿著白西裝的beta挽著衛明的手,紅著臉要了容秋的簽名,還特意合了影。
“容首席一定要幸福!”
衛明護著伴侶,聽他說完還大著膽子覷了一眼旁邊的秦牧野,暗示的意思很明顯。
容秋疏淡地點點頭,可手上的花燙手,轉頭移交給彆人。
秦牧野抽了一口氣,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容秋,容秋已經將捧花塞到他懷裡。
做完這事,容秋又酷又拽地手插兜,微翹的唇珠剛潤過半杯紅酒,細膩的皮膚,紅豔的唇,好看地就像古堡裡的吸血貴族。
“收著。”
-
回到家,捧著花的秦牧野還心不在焉。
不隻秦牧野這樣,容秋也如此。
婚禮上的捧花,秦牧野一路帶了回來,容秋多看了一眼:“不插在花瓶裡麼?”
秦牧野抿抿唇,聽話地去露台找了個很少用的花瓶。
容秋:?
明明案幾上就有個空花瓶……
難道秦牧野更喜歡露台這個樸素的白瓷花瓶?
晚上,容欽發了信息說有事不回來。
秦牧野主動做飯。
容秋隨他了,春夜喜雨,容秋去檢查了露台的窗戶,將其封死,轉首不免瞧見露台長案上的捧花,粉色的香檳,秦牧野已經修剪了多餘的枝葉,花瓣上還有今天婚禮的香水氣味。
容秋的指尖輕輕撚動著花瓣。
溫馨,熱鬨。
婚禮真是很愉悅的事。
看衛明和他的伴侶甜甜蜜蜜,似乎他的心都軟和了起來。
但他把花給秦牧野,秦牧野卻沒有都沒表示麼?
秦牧野當時在機甲裡說的話都是誆他的?
什麼一直都愛他。
他為什麼一點都沒感覺到。
“秋秋。”
容秋麵前的光被驟然遮住,露台沒開燈,所以是正廳的光被遮了,看著玻璃上的高大人影,容秋的心莫名一悸。
容秋沒說話,他眺望著玻璃上的人影,他潛意識裡覺得秦牧野會說什麼。
秦牧野低磁的聲線溫和且繾綣:“一直想給你看。”
看什麼?
容秋慢慢轉身。
秦牧野早就換回了黑色的睡衣,很好笑地套上了圍裙,許是光接過電話,一手握著手機,另外一隻手捧著一盆花,還是很大的一盆。
容秋萬分錯愕。
看到這樣一大盆花,他很欣喜。
或者可以稱之為——二次心動。
粗略估計,這盆花至少有六七十公分,鬱鬱蒼蒼地一大盆,度過上個氣候並不怎麼適宜的冬日,已經開出了非常完美的圓潤的杯狀花朵,每一朵都像小太陽,在露台不算光亮的燈光下,籠上一圈白暈的光圈。
容秋很快認了出來,故作淡然:“O星的黃玫瑰?”
“嗯。”
男人靜默著看著懷裡嬌豔欲滴的新鮮花枝,他以前一直設想beta看到花時的欣喜,可容秋的平淡讓他有些狹促:“是你在A星彆墅苗圃裡種的花,但是我過去的時候,外麵的花已經都枯死了……”
“所以你買了一盆送我?”
秦牧野搖頭。
“哦。”容秋斂眉,“原來不是送我的。”
“不是,是送你的,但不是買的。”秦牧野立刻道:“是我種的。種了兩年多。”
終於在今天送了出去。
秦牧野清亮的瞳目映著容秋的麵孔,如波濤洶湧的海麵映著獨有的月亮:“黃玫瑰的花語,是幸運,也是歉意。我很幸運,這輩子能遇到你,但我同樣很抱歉,我之前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如果……”
“等等。”
容秋出聲打斷了男人的自述。
“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嗯。”alpha悄悄補了一句,“很喜歡。”
“好。”
beta轉身上樓,留下秦牧野獨自抱著花盆。
時間無限拉長,春夜的寂靜從窗外蔓延到了屋子裡,花盆底鈍鈍地戳著他的掌心,秦牧野放下花盆,眼前的金色花朵猶如無數把刀子,同時插在了他的心口。
——好?
秋秋不接受他,還被他氣走了?
秦牧野神色懨懨地閉著眼睛,手背上的經脈早已猙獰。
忽然,腳步聲重歸。
秦牧野訥訥抬首。
容秋將將出現在秦牧野麵前麼,手上捧著個匣子,手臂線條利落又好看。
秦牧野楞楞地看著容秋。
容秋的容貌不同於前兩年的青澀,徹底長開以後,依舊精致漂亮,尤其那雙眼睛生得極好看,如瀲灩秋水,柔和清澈且斯文。
“是你說你喜歡我的,你會不反悔?”
“你願意和我死後一起埋在雙人墓裡?”
“那就快簽,簽完挑一個。”
秦牧野耳邊像是有機甲轟隆飛過,什麼也聽不真切,他一步一頓,宛若個毛頭小子一般跟著容秋的節奏走。到了挑戒指的時候,才淺淺恢複了清明。
看著秦牧野全程的詫異和無措,容秋眼底最後一點清冷全然融化,心情都輕鬆了起來,容秋唇角彎起淺笑,眉眼漂亮地簡直能攝魂奪魄。
看容秋笑,秦牧野終於放鬆了下來。
可他還是熱淚盈眶。
不是所有人,失去還能追回。
秦牧野乾淨而純粹的眼濕紅著,哭了,又隨著容秋的笑而笑。
最後,他低頭認真地給容秋的襯衣口袋彆上了一直金色玫瑰,薄唇輕動著。
容秋撫著胸前的花枝,短促地笑了一下:“再說一遍。”
“你是我永遠的小玫瑰。”
一朵玫瑰,一紙合約,一盒戒指,就是這個寒風料峭的初春中,他們給彼此的一場盛大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