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蘇溯在星空中的一處停了下來。他沒有退出精神力連接,星艦卻靜止在空中,像是在發呆。

在他的前方,就是地圖中標注的交戰區,人類和蟲族對峙的前線。

從他這裡再往前走一百多百星程,將是人類最外圍的一個補給站,從那再往外走,便是蟲族出沒的星域。

“怎麼停了?”戚寒衣注意到視野裡的影像不再變化。

“現實裡白澤號,是不是就停在這附近?”蘇溯問,語氣裡透著幾分先前沒有的緊張與雀躍,仿佛準備見一個期待很久的網友。

“大概吧,你很喜歡白澤號?”戚寒衣望著斜前方的座椅,神色隱沒在光影中,看不分明。

出於一些保密相關的原因,遊戲官方並沒有公布過現實裡星艦的布防位置,甚至交戰區的地圖都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改。

不過蘇溯判斷的挺準,白澤號在現實裡停靠的位置對應坐標,的確就在這附近一帶。因為修改了地圖,所以就算是戚寒衣也沒法說出具體的位置。

“嗯,很喜歡。”蘇溯大大方方地承認。

遊戲裡有不少喜愛白澤號的玩家,畢竟白澤號是人類抵禦蟲族的倚仗,也是星際安定的象征。

戚寒衣成為白澤號指揮官的這些年,白澤號幾乎屢戰屢勝。

熱血的青年總是慕強的,而遊戲裡喜歡駕駛星艦的人,很多都是從了解白澤號的故事開始愛上星艦的。

他們總會在遊戲裡試圖分析白澤號的位置,然後時不時地來附近遊蕩一圈,喜歡白澤號的玩家管這種行動叫做朝聖,白澤號所在之處,就是他們心裡的聖地。

不過蘇溯沒有那麼虔誠的心情,他來這裡,更像是來探望一位並不存在的老朋友。

他和戚寒衣說:“剛才晚飯那會兒,我在院子裡散步,今晚看不到月亮,白澤號就是天空最明亮的存在,很美,天空的群星都黯然失色。”

“我很想有一天去看看真正的白澤號,不過應該沒有這個機會,所以就隻能在遊戲裡,拜訪一下他的位置。”

戚寒衣忽然想起,家裡那隻小鯊魚也說過,說白澤號像星星。

他似乎也喜歡白澤號,他是人魚種,靠著吃藥,才能短暫變成人類的樣子,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登上星空,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想進入《星戰》遊戲,想來看看他的“星星”。

這並不是什麼太過任性無禮的要求,以自己的權限,幫他要一個遊戲的登錄許可也並非難事。但當時自己卻非常粗暴地拒絕了對方的要求,隻為了一點無謂的遷怒。

想起蘇溯當時震驚又失望的眼神,戚寒衣心裡漫上一絲悔意。

小鯊魚一直很聽話,乖乖配合自己的各種安排,就算被人下毒,也沒有半句怨言。自己明明想好了要對他好一點,那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向自己祈求一件東西,自己卻用最殘忍的話拒絕了對方,又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裡。

“這次星艦駕駛大賽,你若能得第一,說不定就能登上白澤號。”戚寒衣罕見地安慰了句。或許隻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減輕一點心裡的愧疚。

麵前的青年行為裡總是透著一點和蘇溯相似的影子,又整日頂著鯊魚玩偶的殼子,讓他總是忍不住聯想到家裡那隻鯊魚。

可戚寒衣這句話並沒起到什麼作用,蘇溯聽完隻是搖頭:“就算真能第一,我也沒資格去太空,更彆說上白澤號了。”

蘇溯參加比賽純屬為了玩,並沒有想過能不能拿第一。他人魚的身份不可以曝光,而且人類連人魚玩遊戲尚且要限製,真正的星艦更不會允許人魚靠近。

管家伯伯也說了,人魚駕駛星艦這事情,雖然有人提議過,但以失敗告終了。

所以他就算拿了第一,也沒什麼用,反而容易惹出麻煩。

戚寒衣不知道蘇溯的顧慮,想到先前了解的信息,隻當他是在擔心自由島的身份不被帝國方麵所接受。

“身份不是問題。”戚寒衣說:“隻要你擁有過硬的實力,和想要守護星球的心念,你就駕駛星艦的資格。”

這話聽著太耳熟,以至於蘇溯不過腦子地就問出來了:“哪怕是一隻人魚嗎?”

問完才察覺到不妥,自己這麼說,會不會惹對方懷疑啊?

蘇溯趕緊找補了一句:“我就隨口一說……”

戚寒衣沉默著,他沒有懷疑麵前的玩家,自由島確實有不少人對人魚抱有同情之心,加上對方也有一個人魚母親,會這麼問也在情理之中。

戚寒衣的注意力在彆的事情上。

他想起了已故的父親,剛剛出口的那句話就是父親從小教導他的。

如果是父親麵對這個問題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出肯定的答案。

可是父親死了,被他最愛的人魚,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他那麼痛苦地死了,那血淋淋的場景是自己連做夢都不敢觸碰的夢魘。

父親在咽氣前,用空洞的眼眶望著他,用沒有嘴唇的嘴說說:“寒衣,保持思考,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不要像她……那樣活著,很辛苦。”

他做不到,這麼多年,他還是做不到不去憎恨。

他極力克製,把自己套進規矩的牢籠,壓製所有的情緒,活得像具隻會工作的機器,也隻是為了不讓自己發瘋,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而已。

沒人知道他駕駛白澤號時,多少次想用炮口瞄準了人魚王國的坐標。沒人知道他在深夜夢醒時,眼裡裝著怎樣的瘋狂的恨意。

沒等到回答,蘇溯便默認對方並不讚同了。

他想,自己大概是聽了管家伯伯的話,心裡太激動了,按捺不住,高興得有些忘形了,就算戚寒衣的父親這麼想,但在人群中也是極少數。在大多數人眼裡,人魚應該是生育工具,是寵物,或者需要防備的危險生物吧。

就在蘇溯以為等不到答案的時候,他聽見戚寒衣用不大但是很堅定的聲音說:“如果它真的是以保護這個星球為目的,那麼即使是人魚,也有資格駕駛星艦。”

很簡單的答案。戚寒衣知道,如果拋開仇恨,他一直很認同父親的觀點,尤其是成為星艦的指揮官以後,他明白一個擁有精神力天賦的駕駛員有多麼珍貴,人魚的價值遠不止是生育的工具。

如果人魚和人類不需要互相敵視防備,如果人魚也參與星艦駕駛員的選拔,那麼帝國的星艦駕駛員質量會得到極大幅度提升,在對抗蟲族時,也能減少很多傷亡。

父親一直是正確的,他很清楚。

錯的是那些以仇恨為借口,傷害無辜的家夥。不隻是人魚,也包括人類。

“誒?”蘇溯詫異地解開椅子上的固定,從座椅上探出腦袋,玻璃珠似的玩偶眼睛裡反射著光:“你真的這麼想?”

他真的這麼想?戚寒衣不知道,或許理智上,他認為自己應當這樣想,但情感上,他卻做著相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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