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4(2 / 2)

一夜之間當媽了 樓海 11634 字 8個月前

你為什麼不來看我?是不是因為你忙著照顧哪吒,所以你才會那麼疲憊,衣服打皺。可她已經被預設了他不愛她的程序,覺得自己的過去就是一個笑話。

是這樣嗎?

又或者,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季舜堯一直看著她。

動了動唇。

被迫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米嘉懷孕的時候非常辛苦,早期的孕吐幾乎讓她瘦得脫了形,到了後期又因為肚子太大身體酸痛,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她的抑鬱狀況在後期發展到巔峰,動不動就發脾氣,看什麼都不爽,時常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一個人跑到外麵去。

季舜堯最後隻能請了很長的假期,整日地陪著她。儘管不能減輕她身體上的痛苦,起碼在精神上告訴她,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哪吒從那時候起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小孩,賴在肚子裡遲遲不肯出來,催產素掛下去兩瓶,一點反應沒有。

直到又過了一天,米嘉才開始覺得肚子疼痛。

她和書裡讚美過的所有母親一樣,渴望給自己孩子最好的一切,不管陣痛有多劇烈,她都很堅定地要求順產。

幾分鐘間隔一次的陣痛,她忍足了二十四個小時。

最後是在季舜堯的堅持下,她才被推進了手術室。孩子出來的時候哭聲很弱,他坐在米嘉身邊,看到醫生向他使的眼色。

麻藥沒解的米嘉臉色蒼白,聲音微弱地說:“哪吒呢?我想看一看。”

季舜堯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醫生把他抱出去了,你太累了,先睡會兒吧。”

米嘉疑惑:“怎麼他直接把哪吒抱出去了,我還沒看呢。”

季舜堯說:“之前咱們不是說了要留臍帶血跟胎盤嗎,醫生抱他去處理了。”

她將信將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幸好幾十小時的折磨讓她精疲力儘,季舜堯揉了會她的太陽穴,隻說了要閉目養神的她就睡著了。

季舜堯趕到手術室外,哪吒已經被送進新生兒科,相熟的醫生告訴他,羊水已經被汙染,胎糞吸到了肺裡,哪吒的情況十分不樂觀。

季舜堯隻能跟去遠遠地了一眼孩子,他很小一團被放在白色床單上,無數人聚在他的身邊。

接下來的事,季舜堯怎麼也忘不了,他還沒有感受過他的體溫,卻先等來了一封冰冷的病危通知書。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直麵生死,那種猶如大浪拍麵狂濤蓋頂的恐懼感,讓他忍不住發抖。而他還要一麵為孩子擔憂一麵費儘心思瞞米嘉的日子,他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度日如年。

可是他的人生就是注定要崎嶇坎坷吧,哪吒沒到周歲,剛剛聽得懂大人說話,會拿肉乎乎的小手指口鼻的時候,米嘉出事了。

她在回家看望米成的時候,不慎從樓上摔下,頭部受到重創。

季舜堯趕到醫院,她整個頭部已經處理完畢,隻是耳廓裡還殘留著的點點血跡,提醒著她曾經遭受到多大的傷害。

厄運往往是相伴而來的,當米嘉脫離危險,病情剛剛好轉,季舜堯以為自己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哪吒卻出現了新的狀況。

很難形容那一段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模樣,一封一封收到麻木的病危通知書,一聲接一聲的“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季舜堯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在他的認知裡,隻有妻子和孩子平安這一個選項,除此以外,最好的情況也是最壞。

他幾乎是絕望地站在兒科病房外,焦急地等著醫生帶來最新的消息。從頭到尾都是冰冷的,胸腔裡像是壓著一個秤砣,他連呼吸都要用儘力氣。

眼前總是一遍遍地閃現哪吒剛出生的時候,在新生兒科,瘦弱的他渾身插滿了管子,他每在保溫箱裡呼吸一次,隔著玻璃看的年輕父親就握緊一次拳頭。

那個時候也很辛苦,但因為想到她還在家等著他,等著哪吒,所以不管遇到多少的困難,回家的時候都會記得把臉擦乾淨。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一個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隻有儀器維持生命時發出的電流聲。醫生坦率地說她可能會醒過來,也可能不會。

沒有人能聽他傾訴,沒有人給他出主意,甚至沒有人需要他費儘心思地去欺騙,隻是為了讓她能夠不必和自己承擔一樣的痛苦。

沒有人,沒有了,突然發現自己孤立無援的季舜堯,在冰冷的牆上狠狠砸了幾拳,身體的疲乏如夜來的潮汐,他覺得自己徹徹底底的崩潰了。

人或許在真正絕望的時候,就容易脆弱地期盼鬼神的幫助。

他在內心苦苦禱告,如果能讓米嘉醒過來,讓哪吒好起來,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代價。

他的金錢,他的事業,他的青春,甚至是他的生命。

也許真的是聽見了他心裡的聲音,米嘉在短暫的沉睡後忽然醒了。

聽到消息的他正帶著哪吒在外地求醫,像是連日陰雨後的一次天晴,他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放鬆,哪怕閔西澤帶來了好消息中的壞消息——

米嘉失憶了,不多的碎片記憶全部停留在十八歲之前,徹底忘記了自己的丈夫,也忘記了自己的孩子,她變得完全不像之前的那個人。

季舜堯這個時候仍舊是興奮而樂觀的,直到他風塵仆仆地趕來見了她一麵。

她長發因為治療需要被剃得極短,人也因為長時間的臥床,乾瘦如柴。

她睜著過分大的眼睛看他,眼窩深凹,黑黝黝的瞳仁一點光都透不出來:“你你你就是季舜堯?”

季舜堯就聽耳邊“嗡”的一聲巨響,他知道他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我是。”

米嘉一點感情都沒有,乾巴巴地繼續道:“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先生,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季舜堯有些忘了那天的自己是怎麼走出的病房。

寒風呼嘯的馬路上,他的心更早一步的結了冰。

他想老天一定是搞錯了,還是他當初許願許錯了。

難道讓她醒過來的唯一辦法就是,要讓她忘了一切嗎?

季舜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見識到了她十八歲時的叛逆和驕傲,領教到了她對待一個陌生人,甚至是有點討厭的陌生人時,所表現出的巨大敵意。

她不願意聽到任何有關於丈夫和孩子的話題,她拒絕跟他單獨見麵,每當他想對她解釋些什麼,她就像是個恐懼分數和排名的差生。

她不止一次地跟他說,希望用離婚來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

離婚?可笑。那麼一張薄薄的紙,就可以抹殺他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就可以彌補他花在她身上的時間,就可以徹底了斷這一切?

米嘉失憶之前不會做,失憶之後做不到。季舜堯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她如果不再是她,那麼她也失去了替曾經那個米嘉做決定的權利。

恰好他在國外聯係了腦科方麵的專家團隊,米嘉眼見離婚無望,欣然同意了出國治療。

不過在此之前,她直截了當地表達了不希望他陪同的意願。

季舜堯本來也不準備跟著,他不像她沒有記憶,一身輕鬆,哪吒還在醫院裡等著他。

她要出國便出國,要如何便如何,季舜堯給足她最後的寬容。

他定期給她發孩子的照片,她起初十分排斥,連郵件都拒絕打開。他就寄跨洋郵件、找朋友代送……最後,他甚至黑進了她的電腦。

他想,無論她的記憶發生過什麼,她的身上總該是有母性的。

哪吒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他原本不打算這麼早要孩子。哪吒出生前,他也曾十分困擾,但一切都化解在他微弱的啼哭聲中。

可如果她仍舊無動於衷呢?她失去了記憶,沒有親眼見過他的可愛。

她如果真的沒有辦法被動搖,該怎麼辦?

最近的例子,米嘉的生母,謝慈溪,她可曾儘過一個母親的責任?

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自始至終,米嘉都沒有問過哪吒。

她甚至比他還執著,每月定時定點來一封離婚協議。

他當成廢紙扔進碎紙機裡,她已練得十分通透,開始每月兩封。

季舜堯想,如果他同意呢?

從來對他郵件怠慢之極的米嘉,在五分鐘後發來一句簡訊。

“有空回來一趟,我們把婚離了吧。”

“好的,我儘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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