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永遠不要拋棄我,姐姐...)(2 / 2)

劍尋千山 墨書白 18538 字 8個月前

“好。”

謝長寂說完,便將目光轉到牆上。

兩人一起仔細看過牆上劍法,他們本就是兩地頂尖天才,很快便將劍招記在心中,花向晚轉頭看了一眼謝長寂:“你記好了嗎?”

謝長寂點頭:“記好了。”

“那走吧。”

花向晚走到旁邊,取了台上一把白色長劍,謝長寂跟在她身後,取了另一把黑色長劍,隨後兩人來到太極圖陣中央,一陰一陽按圖坐下,閉眼瞬間,太極圖亮了起來,隨後周邊成了一片黑暗,片刻後,就感覺風雪吹來。花向晚睜開眼睛,便見周邊是茫茫雪地,她朝著周遭掃了一眼,還未反應,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嘶吼,一隻白色巨獸猛地撲了過來,謝長寂抬手將她一推,急道:“小心!”

說著,謝長寂一劍抵在猛獸牙尖,這時另一隻體型微小的猛獸又衝了過來,花向晚一劍劈了過去,回頭看謝長寂,提醒道:“用剛學的那套劍招。”

聽到這話,謝長寂立刻反應,將自己劍法轉為剛學會的春纏。

春纏是雙人劍,兩人配合著揮砍過去,春纏劍仿佛是這些猛獸的死敵,其他劍法都於他們沒有太大用處,但春纏卻能與他們打個難舍難分。

那些猛獸仿佛是在刻意引導一般,不斷引著他們做出更標準的出劍姿勢,一旦刺中,立刻化作一灘紫氣,散在地麵。

周邊這種白色的雪獸越來越多,花向晚掃了一眼,拖著謝長寂:“走,往前。”

說著,兩人便一路往前衝去,這些雪獸緊跟不放,在他們身後越追越多。

他們且戰且逃,謝長寂忍不住道:“若是死在這裡,是真死嗎?”

“廢話!”

花向晚瞪他一眼:“不是凶境,你以為就沒有凶險了嗎?”

謝長寂微微皺眉,他們兩人的劍法配合得不是很順暢,而這些雪獸在周邊越來越多,這樣下去,他們體力遲早支撐不住。

可現下又沒有其他辦法,隻能盲目往前,不斷揮劍。

兩人在雪地裡一路奔逃,等到了深夜,謝長寂體力開始有些撐不住。

他身上本就帶傷,一路奔波,現下這種強度,他的確有些勉強,可他始終沒有說話,堅持跟在花向晚身後,不發一言。

花向晚原本就是化神期,隻是偽裝成金丹,被追了一夜,倒也不覺疲憊,她警惕看著周邊根本沒有減少的獸群,用神識不斷掃向四周。

整個冰原到處都是這種雪獸,前方隻有一處……

那一處什麼都沒有,好似還有一個山洞,這些雪獸根本不敢過去。

雖然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但比起這些東西沒休止糾纏,她還是想去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求個清淨。

她看了謝長寂一眼,見他臉色不太好,抓著他的手,同他一起左右砍殺過去,鼓勵出聲:“再堅持一下。”

“我無礙,不用管我。”

他不會給人拖後腿,任何時刻都不會。

花向晚知道他脾氣,沒有多管,隻儘量加快速度,朝著目的地衝去。

眼看著離冰原越來越近,花向晚激動起來,她抓著謝長寂,一劍轟開前方,激動得縱身一躍:“走!”

然而也就是那刹,一隻母獸從側麵猛地撲出,謝長寂急急上前,將花向晚往前一撲,兩人便一齊滾進了雪地。

花向晚剛一落地,便立刻翻身起來,護住身後謝長寂,抬劍橫擋在身前,對著不遠處的獸群。

然而這些獸群都圍在不遠處咆哮,竟是不敢上前一步。

花向晚觀察片刻,見他們確實不敢往前,趕緊扶起謝長寂,往前方肉眼可見的山洞走去。

謝長寂背上被抓了一道血痕,依靠著花向晚,喘息出聲:“姐,這裡肯定有東西。”

“殺一隻大的比被螞蟻追著強。”

花向晚被這些雪獸追出了火氣,扶著謝長寂往裡走,走了沒幾步,他們就感覺周邊有呼吸聲。

花向晚頓住步子,這時他們兩人才發現,腳下隱約有什麼在顫動。

這種顫動很有規律,好像是綿長的呼吸。

意識到這一點,花向晚抓著謝長寂就要退開,然而一股腥臭從他們身後猛地襲來,謝長寂揮劍格擋,花向晚朝著旁邊疾退,便看雪地之上,憑空出現了一隻小山大小的巨大雪獸!

這隻雪獸口吐紫氣,謝長寂同它打了個照麵,當即覺得眼睛刺痛,緊閉呼吸,疾退而去。

然而這隻雪獸動作極快,在謝長寂退開瞬間,一口咬在他大腿之上,劇烈疼痛傳來,謝長寂異常冷靜,聽著周邊風流動的聲音,朝著雪獸狠狠一劍!

也就是這刹那,花向晚翻身從高處猛地躍下,帶著化神期磅礴靈力,直刺巨獸天靈!

這雪獸注意力本在謝長寂身上,等意識到身後人時已完全來不及,劍光直貫而入,它哀嚎出聲,謝長寂被它猛地甩開,重重砸在地麵,發出一聲悶哼。

花向晚從它頭骨往下,一路剖開它周身,手直直探入它內丹,一把猛地拽了出來,隨後踩在它血肉之上,朝著謝長寂方向落下。

她將內丹捏碎,衝到謝長寂麵前,將他從雪地中拽起。

他臉上已經帶了青色,花向晚捏住下巴,逼著他張開嘴,直接把內丹一巴掌拍進嘴裡。

內丹入腑,謝長寂臉上青色往下褪去,花向晚這才放心,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他已經有些迷糊了,花向晚不得已,隻能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山洞裡走。

打從兩百年後相遇以來,倒的確沒有見過他這樣狼狽的樣子,但當年兩個人在雲萊的時候,倒是經常見到。

花向晚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眼神溫軟幾分。

謝長寂被她背著往前走,感覺她的溫度傳來,他靠著她,莫名有種熟悉感。

他眼前一片黑暗,神智迷迷糊糊,但靠著這個人,他就覺得有種死在這裡,似乎也可以的安心感。

他輕聲叫她:“晚晚。”

“叫什麼晚晚,”花向晚聽他聲音含糊,知道他是疼昏了頭,“叫姐姐。”

“姐姐……”

謝長寂跟著她,低低開口,花向晚聽他聲音虛弱,知道他想問什麼,漫不經心回他:“我沒事,你好好休息,我帶你去休養。”

謝長寂不說話,他隻是用自己所有力氣,努力環住她脖子,想抱緊她,想和她不要分開。

他知道周邊很冷,知道旁邊都是血,可身邊這個人太溫暖,他攬著她,莫名就產生出一種念頭。

想就這樣,在她身邊,一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就隱約覺得這人好像是種在他骨血裡,與他不可割離。

花向晚背著他進了山洞,用神識探了一圈,確認沒什麼風險後,設了個結界在山洞門口,隨後從謝長寂乾坤袋裡扒拉出一堆日常用的東西,生起火來,將他挪移到火邊。

那雪獸有毒,現下他服下雪獸妖丹,但也還需要一段時間休養。

她給他包紮了傷口,終於覺得有些疲憊,正想去一邊休息,謝長寂卻一把抓住她。

她也不知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不由得喚了聲:“謝長寂?”

“彆走……”謝長寂緊緊拉著她,緊皺著眉頭,“彆走。”

花向晚見他慌亂,遲疑片刻,終於還是留下,反正是他說彆走,明早起來,也不是她占便宜。

她躺在他身側,歪著頭看他清雋的五官,小聲道:“好了,彆鬨了,睡吧。我不走。”

說著,她伸手將人攬在懷裡:“我陪著你。”

感覺到她的溫度,他慢慢冷靜。

兩人聽著風雪,閉目入夢。

入夢是大片大片冰雪,謝長寂感覺自己提著劍,茫然走在雪地,他心裡空空的,好似是被人把心挖了出來,他一直在找什麼,一直往前。

無數邪魔異獸撲上來,他在夢中揮劍廝殺。

好冷啊。

他顫顫往前,他感覺這是一條沒有儘頭的長路,甚至不是絕路。

如果是絕路,他還有走到頭的一天,可這條無邊無際的煉獄長道,卻永無儘頭。

他有些走不下去,也不知道是為何在堅持,直到最後,他看見前方背對著他,站著一位少女。

他停住腳步,少女含笑回頭。

一襲紅衣短裙,手上停著一隻藍色蝴蝶,她笑意盈盈看著他,溫和開口:“謝長寂,你來陪我啦?”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有熱淚盈眶,風雪簌簌,他呆呆看著她。

他沒有勇氣往前,夢裡的他莫名覺得,隻要他走上前去,那人就會碎成碎片。

她是幻影,是虛假,是他永不可觸及、卻始終在追求的幻夢。

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彌漫在他的夢中,讓他近乎窒息。

他喘息著,從夢中猛地驚醒,他眼前一片黑暗,毒素似乎擴散在了全身,靈力一點都動用不了,渾身在疼,他沒有辦法從這個噩夢中逃出來,隻能激烈喚著旁人:“姐?姐姐?晚晚?謝晚晚?!”

然而沒有人應答。

他聽見旁邊有火聲,外麵傳來風雪之聲,他什麼都看不見,空蕩蕩的山洞裡,回蕩著的都是他自己的聲音,好像空無一人。

一瞬之間,夢境和現實交錯在一起,他好像看見花向晚從懸崖一躍而下,他獨行於風雪;好像看到他不斷追逐著一個幻影,又在觸碰時破碎。

是夢嗎?

是真的嗎?甚至於,晚晚這個人,是真實存在嗎?

他分不清,他隻覺得,恐懼徹底籠罩他,他害怕回去,他不想回到他夢中那種沒有結束的煉獄之路,他隻能倉皇想去找她,想立刻見到她。

可他雙腿受傷,劇痛讓他沒辦法站起來,他隻能用手撐著自己,一步一步往外爬去,呼喚著她的名字。

“晚晚!姐!謝晚晚!”

他一步一步往外爬,傷口被地麵搓開,他爬進冰雪,血浸入雪地,一路往外。

他在入骨的寒冷中,僅憑那個人的名字支撐著自己。直到聲嘶力竭,也還不肯停歇。

花向晚回到山洞時,看見洞口拖行向外的鮮血,整個人都懵了。

謝長寂身上帶傷,她想讓他儘快複原,便去斬殺了幾隻雪獸回來,想給他吃了補補。

這些靈獸身體蘊含靈氣,他本就是被他們同宗所傷,吃下去大有裨益。可沒想到她才離開這麼一會兒,竟出了這種岔子?

她趕緊順著血跡往外追,沒有片刻,就找到了埋在雪裡的謝長寂。

她趕緊把人掏出來,謝長寂整個人已經凍僵了,然而在她觸碰他的瞬間,他卻還是一把抓住了她!

“姐?”

他慌亂想要去觸碰她:“是不是你?是不是晚晚?謝晚晚?”

“是我,是我回來了。”

然而對方根本聽不進去,他慌亂摸索在她的臉上,不讓她去看他的傷,花向晚想要按住他,讓他老老實實接受自己靈氣,然而他根本不管不顧,他瘋了一般摸著她的五官,想要抱她,直到最後,花向晚終於妥協,被他一把抱在懷裡。

熟悉溫度湧上來,那一刻,所有害怕都沒了。

冰雪不再寒冷,痛楚都被安撫,他混亂的腦子終於安靜下來,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絕望和痛苦。

他靜靜抱著她,突然意識到。

他不能回去了。

他不能再過那樣的日子。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與她分開。

她是他的。

他閉上眼睛,死死抱住懷裡人。

她的骨血,她的一切,他們血脈相融,他們命運相纏。

她不是他姐姐嗎?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想。

好啊,是他姐姐真好。

他們是親姐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他永遠是她獨一無二,他們永遠不能割舍。

“姐姐,”他低聲喃喃,“你會永遠陪著我,對不對?”

“對。”花向晚有氣無力,現在她什麼都不敢說,就怕刺激他又瘋起來。

她發現自己是真的搞不懂這個畫裡的謝長寂了。

這十七歲的人,都這麼不可理喻的嗎?

聽著她的話,謝長寂安心下來。

他抱著她,內心一片溫軟。

“那我們說好了——”

他試探著退開,花向晚下意識回頭看他,這一刹,兩人薄唇輕擦而過,花向晚一愣,謝長寂卻似乎沒有察覺。

他靠近她,他的唇就貼在她的唇邊,近得他一動,就會和她的唇摩挲在一起。

“我們永遠在一起,我是你的謝長寂,你是我的謝晚晚。”

“在我死之前——不,哪怕我死,”他抬手撫上她的發,他似乎是想看她,可無法視物的眼睛完全沒有焦距,這讓他整個人神色呈現出了一種豔麗的癲狂,他挨著她,輕聲低語,“都不要拋下我,好不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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