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彆當真呐,清衡道君...)(1 / 2)

劍尋千山 墨書白 17126 字 8個月前

和靈北商議了一下大概細節之後, 花向晚便讓他先下去,自己坐在大殿中,摸著手邊扶手雕花, 思考著後續事宜。

冥惑自己殺了陰陽宗的長老, 陰陽宗就不足為懼, 清樂宮現下唯一能夠管轄的隻剩傀儡宗, 傀儡宗為九宗末流,上不了什麼台麵。

若這種時候, 能把巫蠱宗出事嫁禍給清樂宮, 那鳴鸞宮應當會直接出手,隻要他們殺了溫容,那清樂宮剩下兩位渡劫修士, 要麼投靠鳴鸞宮,要麼另尋外援, 不可能為了清樂宮死守。

這時候,她也就該出手了。

如果她能贏,那自然好, 若不能贏,她就隻能走到最後一步。

等真的走那一步,謝長寂……容得下她嗎?

從死生之界墜落而下時的痛感清晰襲來, 讓花向晚瞬間冷靜許多。

無論謝長寂容不容得下,她都賭不起,現下最重要的就是穩住謝長寂, 在那個東西出現前,想辦法讓他離開西境。

想到這一點, 花向晚緩緩睜開眼睛,迅速給薛子丹發了個傳信。

“迷藥, 四日後用於謝長寂。”

發完傳信,她轉頭看向窗外。

夜色正好,鳥兒雀躍於枝頭。

她緩了一會兒後,便開始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拿了之前堆積沒看的消息翻閱。

這些消息來自合歡宮各地探子,重要的靈北都已經告知過她,不重要的累積在這裡,她卻還是一一打開紙條看過,一麵看一麵燒。

看到夜裡,她聽見門口腳步聲,抬眼看過去,就見謝長寂站在門口。

他懷裡抱著許多糕點,靜靜看著她,花向晚一愣,隨後笑起來:“你怎麼來了?”

“同弟子聊完,便來找你,接你回去。”

聽到這話,花向晚便知道,謝長寂今晚上又打算要和她睡一張床。

她想起今早上的情況,略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那個,我還有很多事兒,你先回去休息吧。”

謝長寂沒說話,目光落在桌麵為數不多的紙條上,平和道:“那我等你。”

“你……你回去睡唄,”花向晚笑容微僵,“一直待在這裡多累啊。”

謝長寂沉默,片刻後,他輕聲道:“你不在我睡不好,傷勢難愈,四日後的生辰宴,我怕難以應付,要不還是……”

“唉等等!”

一聽這話,花向晚立刻站起來,她擠出一絲笑:“生辰宴是大事,定下了不好缺席,我還是同你回去吧。”

“生辰而已,不是大事,你先忙吧,”謝長寂顯得異常善解人意,“不必為我操勞。”

“哪裡?”花向晚繞過書桌,走到他旁邊,笑得很真誠,“你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謝長寂看著她,隱約似乎帶了些笑,但神色卻一如既往,轉身道:“那就先回去吧。”

兩人走在長廊,謝長寂悄無聲息為她擋了風,花向晚心中悶悶,轉頭看了一眼他手中一大堆盒子,頗為好奇:“你這是什麼?”

“弟子送的糕點,西境沒有雲萊的點心,他們出門在外,就自己學著做了許多。”謝長寂解釋。

花向晚點點頭,漫不經心:“你今日同他們聊了挺久的。”

“講道而已。”謝長寂說著,花向晚便想起來,天劍宗年年都要給弟子講道。

那些年在雲萊,她也跟隨謝長寂去聽過天劍宗講道,各地弟子雲集,仙山仙氣繚繞,仙鶴鬆柏,高山流水,無一不是眾人心中所向往的仙道模樣。

那時候謝長寂是普通弟子,領著她站在人群中,她仰頭看著高處修士,忍不住詢問:“你有一日也會這樣開壇布道嗎?”

謝長寂動作頓了頓,遲疑片刻後,他緩慢出聲:“不會。”

那時候她以為是因為謝長寂對自己沒信心,覺得自己不會成為這樣的大能。

可如今才想明白,那是因為他清楚知道,未來自己將一生守在死生之界,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花向晚看著旁邊青年,他一身白衫,手裡拿著糕點,這讓他多了幾分煙火氣,看上去整個人溫柔許多。

她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想到他白衣繡鶴,開壇布道,萬人敬仰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就是想,如果你回天劍宗,這次應該可以開壇布道了。”

花向晚說著,眼中帶了幾分期許:“你還可以再收幾個徒弟,然後有許多徒子徒孫,讓天劍宗繁榮昌盛,等什麼時候就可以飛升上界,成為一代佳話。”

謝長寂聽著她的話,沒有出聲。

花向晚越想越覺得這個未來頗為美好,忍不住道:“雲萊挺好的。”

“你喜歡,我可以帶你回去。”

謝長寂開口,花向晚一愣,片刻後,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擺了擺手:“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算了吧,我還是就在西境這個狗窩呆著好了。”

說著,兩個人一起走進房間,謝長寂放好糕點,兩人各自洗漱。

等上了床,花向晚睡在裡側,她側著身子看著麵前閉眼淺眠的謝長寂,緩慢道:“謝長寂,我好久沒看見你修煉了。”

聽到這話,謝長寂睜開眼睛,花向晚看著他,似是思索:“也好久沒看見你拿問心劍了。”

他平靜看著她,過了一會兒,輕聲解釋:“修煉靈力,我已經走到頭了。”

“何謂到頭?”

“修行以元嬰作為邊界,元嬰之下修身,練氣引靈氣入體,以虛丹操縱靈氣,可得百年壽命,身體輕便。”

他聲音清清冷冷,竟同她講起修行的基礎知識。

“築基排清靈根汙穢,與凡人區彆,可得三百年壽命。”

“金丹之後,虛丹轉實,靈氣入體,再入金丹運轉淨化,成為靈力,至此靈力滋養軀體,尋常刀槍不入,可得五百年壽命。”

“之後便可修於神識之內結嬰,修身不再重要,修得元嬰,元嬰再進一步,於化神轉為元神,修仙者便可有脫離身體之精體,開天眼,觀星鬥運轉,人世規律。”

“再步入渡劫,窺探天道,運用天道法則。”

“所以?”

花向晚聽不明白,謝長寂抬手拂過她的頭發。

“對於渡劫而言,修為靈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理解這世上萬事萬物法則。道心,是你的執念,你修行的根本原因,而道,則是你理解事物的方式。”

“例如問心劍一脈,”謝長寂解釋給她聽,“問心劍的道心,是成為最接近天道的存在,而問心劍的道,便是舍棄人欲,成為天道。我們一生之修行,都在克己、守欲,奪人欲,以天道之眼,判斷萬事萬物。”

“我明白。”

花向晚笑起來,她湊到謝長寂麵前,覺得有些得意:“那你在幻境大半年,是不是破戒了?”

謝長寂不說話,他看著麵前眉眼靈動的女子,片刻後,笑了起來:“我早就破戒了。”

兩人靜靜對視,花向晚看著麵前人,她覺得心跳放喚,從未這麼靠近過這個人。

他像明月一樣高懸於頂,溫柔照耀世人。

她仰望著他,忍不住出聲:“謝長寂,你生日有什麼想要的嗎?”

謝長寂想了想,搖了搖頭:“你在,我就覺得很好。”

說著,他伸手將人拉進懷裡,閉上眼睛:“睡吧。”

謝長寂對於和她同眠這件事很執著,花向晚也懶得和他抗爭,白日裡和靈北一起籌備他的生辰宴,夜裡給他陪睡,好在他也不做些什麼,她倒也放心。

合歡宮一片安好,但西境卻不太平,四處流傳消息,說溫少清還活著,因為有一位清樂宮的弟子被溫少清的琴音所傷。

但又有更多傳聞,說溫少清已經死了,傷人的,是一具被人操控的白骨。

白骨傷人,這是煉屍之術。

此事讓本來已經開始為兒子辦葬禮的溫容又瘋狂起來,當初她沒在溺水中撈到溫少清的屍體,以為溫少清屍體被溺水徹底侵蝕,如今清樂宮弟子被溫少清琴音所傷,那完全可能是溫少清骸骨落入他人手中,被煉成了供人操控的凶屍。

一宮少主落到如此境地,那是清樂宮絕不容許的侮辱,於是清樂宮上下四處張貼告示,溫容又在宮中想儘辦法,開始感應溫少清的屍體在何處。

清樂宮的動作大家看在眼裡,如今西境擅長煉屍之術的,除了散修之外,便隻有傀儡宗和巫蠱宗。

而傀儡宗乃清樂宮管轄宗門,應當不敢擅自以少主作為煉屍對象,懷疑最大的,便隻剩下巫蠱宗。

加上之前在神女山,巫蠱宗人曾因襲擊溫少清被殺,於是巫蠱宗以溫少清屍首煉屍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眾人議論紛紛。

這些消息一條條傳入合歡宮,而合歡宮內隨著謝長寂生辰日期到來,越發熱鬨。

謝長寂身為天劍宗上君,身份尊貴,想要結交的人不少,帖子發出去,便各宗都派了人過來祝賀。

花向晚早早得了客單,等到第四日,便早早起身來,換上白色束腰繡鳳宮裝,親自去門口迎接來道賀的人。

這次宮宴來了至少上百修士,花向晚一一見過,等到了晚間,便同謝長寂一起接待眾人。

酒席辦得盛大,所有人在店裡鬨哄哄的,謝長寂和花向晚坐在高處,兩人喝著酒,花向晚轉頭看他:“這生辰宴辦得如何?”

“很好。”

謝長寂出口,花向晚挑眉:“你當真覺得很好?”

謝長寂想了想,隻道:“你為我辦,怎樣都好。”

花向晚聽到這話,思索片刻,不由得湊過去:“你以前怎麼過生日?”

“買糖。”

這話出來,花向晚有些詫異:“買糖?”

謝長寂點點頭,認真解釋:“沒有人想為修問心劍的弟子過生辰,我也一直沒想過。直到有一年生辰,我有一位修多情劍的師弟,他和我是同一日生辰,那天許多人都在為他慶賀,鬨了很久,後來等我回到死生之界結界前,等師父為我講道,師父就給了我一顆糖。”

說著,謝長寂回憶起來:“從那以後,每年生辰,師父都會給我一顆糖。”

花向晚沒說話,她想了想,笑起來:“你都兩百多歲,我再給糖也不合適了。”說著,她搖晃著酒杯,“有什麼想要的?”

謝長寂不出聲,他看著她,似是一切了然。

“我今日的願望就是,花向晚,”謝長寂看著她,說得格外認真,“平平安安,壽與天齊。”

花向晚聽著他的願望,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扭過頭去,輕咳了一聲:“這可不是我說算了。”

說完,她趕緊岔開話題:“今晚靈北給你安排了煙火,走,我們去門口看。”

她一麵說,一麵起身,高高興興招呼眾人往門口走去。

謝長寂從容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走進人群,叫著眾人:“來來來,我們到廣場上去看煙花。”

“少主,不喝酒啦?”

“一會兒喝。”

花向晚走得快,人流將兩人隔開,謝長寂距離不遠不近,眼看著就要走出門口。

一道劍光從人群中破空而來,朝著花向晚直刺過去!

這劍來得極快,花向晚恍若未覺,謝長寂猛地睜大眼,大喝出聲:“花向晚!”

花向晚笑著回頭,便見謝長寂身形一動,花向晚似乎是著急,往旁邊一躲,這倒給了行刺之人機會,長劍緊追而上,謝長寂劍意急轟而至,在劍尖刺入花向晚身體時,便將行刺之人一劍劈了出去!

“慢著!”

花向晚那看見謝長寂下一劍又動,她一把抓住謝長寂的手,急道:“留活口。”

謝長寂不說話,他喘息著,手微微發顫。

靈北帶著人衝進來,所有人亂成一片,花向晚捂著傷口,似是十分虛弱,她勉強笑了笑:“長寂,我無事。”

謝長寂盯著她,目光勉強挪開,他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上前將花向晚一把打橫抱起來,冷著聲道:“將人押下去,徹查此事,立刻叫大夫過來。”

說著,他抱著花向晚,朝著內院疾步走去,花向晚感受到他的憤怒,乖乖臥在他懷中,小聲道:“我沒事。”

謝長寂沒有出聲,等進了房間,他直接一把撕開花向晚衣服,露出她的肩頭,冷靜為她處理傷口。

等處理好傷口,他用衣服蓋好她的肩頭,醫修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看上去陣仗頗大。

“進來吧。”

看著醫修戰戰兢兢的樣子,花向晚到十分平和,眾人進來,為她看診確認無礙後,終於才退了出去。

等房間裡隻剩謝長寂和花向晚,對方明顯也冷靜許多,花向晚想了想,安撫道:“那個,我沒什麼事,你不用緊張。”

謝長寂沒說話,他關上門,坐回床邊,他靜靜看著她,目光落到她的傷口上:“不要有下一次。”

“這我哪兒能管得了?”

花向晚有些心虛,麵上卻不顯,隻抬手主動碰了碰他的手:“你彆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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