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從他周身滴落而下, 順流到地麵,和血交融在一起。
花向晚盯著麵前人,麵上帶笑, 神色冷淡, 心中卻像是拉緊的弓弦, 悄無聲息捏起拳頭。
她不能讓他留在這裡太久, 留得越久,他越容易察覺她的變化。
“我不該來?”
謝長寂肯定開口, 花向晚輕笑:“當然。”
“為什麼?”
“兩宗結盟, ”花向晚似有幾分遺憾,“我還是想在清衡上君麵前,保留幾分體麵的。”
“兩宗結盟, ”謝長寂聞言,目光中帶了幾分嘲弄, “你至今還是如此覺得?”
“不然呢?”花向晚疑惑,“難道,我與上君還有其他?”
謝長寂捏緊長劍, 他盯著花向晚,啞聲開口:“彆這樣說話。”
“這樣說話,的確傷人。”
花向晚歎了口氣, 帶了幾分無奈:“本來想和上君繼續演和和睦睦,但上君不願意,執意追來, 我也隻能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謝長寂重複了一遍,他目光移落到花向晚手中劍上, “你同我說過實話嗎?”
花向晚心上微顫,她直覺他或許知道什麼, 但片刻後,她還是笑著道:“之前或許有欺騙,但今日,皆為實話。”
謝長寂聽著這話,抬眼看向她,眼中帶著冷:“所以,你的實話是,除卻宗門之外,你我再無其他。”
“自然。”
“你不需要我。”
“我需要的隻是天劍宗。”
“你沒有動心。”
“這是自然。”花向晚微微仰頭,說得肯定,“謝長寂,我不對放下的人動心。”
謝長寂沒說話,他閉上眼睛,低啞出聲:“你還是騙我。”
音落,他身後大門‘砰’地合上,寒風自他周身而來。
花向晚直覺不對,看著他的動作,不由自主握劍指在前方地麵,看似隨意的動作,卻將周身要害護住。
“怎麼?”
花向晚警戒笑起來:“你不會因為這點事和我動手吧?”
謝長寂沒有應答,布帶從他劍上一圈一圈打轉飄落而下,露出銳利的劍鋒。
“既然你不願意說,”冰雪從謝長寂腳下一路往前,渡劫期結界在周邊張開,謝長寂忽地睜眼,“那我來說。”
言畢刹那,他猛地揚劍,朝著她急襲而來!
花向晚睜大眼看著劍意撲麵而來,她第一次直麵謝長寂渡劫期毫無保留的劍意,隻覺整個空間仿佛都被冰雪之氣包裹,泰山傾崩而下,她根本不敢硬接,足尖一點疾退往後,慌忙出聲:“謝長寂!”
謝長寂沒有回應,唯有劍如針尖密雨,密密麻麻而來,徑直封死她所有去路。
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隻能被動承接下他所有劍招。
他有多快,她必須有多快,隻要稍有差池,劍尖就會立刻穿透她周身!
這樣密不透風的疾劍讓她毫無喘息時機,瞬息接下上百劍後,她便開始覺得筋脈隱隱作痛。
同巫蠱宗那些廢物交手,她用劍尚未到極致,可如今麵對謝長寂這種頂尖高手,她全盛時期都未必能夠一戰,如今筋脈剛剛恢複,又哪裡有還手之力?
她迅速意識到這樣下去她到最後怕是會被謝長寂耗死,乾脆將劍用靈力一震,劍身當即變軟,猶如靈蛇一般纏上謝長寂長劍,限製住謝長寂的動作,謝長寂毫不猶豫挑劍而起,花向晚順著他的力道,在空中一個倒空翻,乾脆棄劍躍開!
謝長寂將她長劍震碎瞬間,花向晚已躍到遠處,袖中符篆如雨而出,環繞在謝長寂周身,隨後朝著不遠處傳送陣就縱身一躍!
她和謝長寂打毫無勝算,乾脆先跑為上。
察覺她的意圖,謝長寂眼神驟冷,周邊靈氣瞬間暴漲,他一劍橫掃如彎月,純白色的劍光轟開符篆,直襲向傳送法陣旁的花向晚!
花向晚看見那道劍光,一時再也藏不住,體內靈力爆開,猛地拔出乾坤袋中塵封已久的“尋情”,迎著他的劍意便是一劍劈下!
兩道劍意衝撞在一起,將地麵傳送陣直接橫切成兩半,謝長寂沒給半點喘息之機,隨即拔劍而來,第二劍又如白龍長嘯,花向晚知道躲閃不及,以攻為守,和謝長寂狠狠撞在一起。
她的虎口受震流下血來,兩人麵對麵隔著劍幾乎是貼在一起。
“想殺我?”
花向晚被激出戰意,忍不住笑起來:“怎麼,覺得我濫殺無辜,想對我動手了?”
“你靈力運行完整,修為已至化神巔峰,距離渡劫半步之遙。”
劍鋒交錯而過,在大殿如鷹嘯鳳鳴。
謝長寂冷靜說出自己想要的結果,花向晚立刻知道他拔劍意圖。
劍和劍砍在一起,兩人每一劍都帶了十分力道,花向晚目光微冷,語帶嘲弄:“所以呢?”
“你不需要雙修道君,也不需要來天劍宗求親。你來雲萊,另有所圖。”
劍和劍狠狠相撞,兩人被力道激開,落地之後,沒有片刻停歇又重新交戰在一起。
“你和秦雲裳相識,所以初見被伏擊一事就是你的設計,為的就是讓天劍宗懷疑你又不能確定,帶你去找靈虛秘境,你怕我們直接把你們送回天劍宗。”
花向晚眼神涼下來,劍勢加快,左手一個個火球砸去。
謝長寂神色自若,躲著她的劍和法陣,繼續說著她撒過的謊言:“而後你發現‘謝無霜’入魔,想利用惑心印迷惑‘謝無霜’心智,讓他為你所用。可以‘謝無霜’的修為,你直接動手會被察覺,隻有他主動將入夢印放在身上,你才更容易布下你真正想放在他身上的惑心印,於是你故意引誘沈修文,將入夢印放在他身上,讓‘謝無霜’看到。”
“之後你故意在靈虛秘境開啟時讓秦雲裳將你踢入度厄境,逼著謝無霜救你,再在度厄境中入魔拖延時間,逼著謝無霜重傷。”
聽著這些,花向晚心跳得飛快。
他猜到了嗎?
他的確該猜到了。
密境中他看見秦雲裳和她相識,又得知她承襲了她母親所有靈力,他還是謝無霜本人……
以他的聰明,現下直接動手,那就該看出,在雲萊她就是故意被秦雲裳襲擊,故意拖延“謝無霜”的時間,而她本身也不需要結親,所以去雲萊的目的,昭然若揭。
既然他知道,今日他一定會殺了她。
兩百年前他就選擇了蒼生大義,今日也是一樣。
可她不能死。
合歡宮才開始,她不能死在這時候!
意識到這一點,她咬牙將所有靈力灌入長劍,朝著謝長寂長劍狠狠一劈。
謝長寂察覺她這一劍力道太盛,右手當即棄劍,左手從旁邊虛空一拔,問心劍橫掃而出,和尋情狠狠撞上,兩把劍在半空相交,謝長寂用問心將尋情一絞,便將兩人動作限製住,誰都動彈不得。
花向晚手上鮮血順著劍流下來,她渾身筋脈疼得發抖。
她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她能用尋情了。
既然能用尋情,那她或許就能打開鎖魂燈的封印,魊靈當年是用問心劍和鎖魂燈一起封印,她換血之後再不能感應自己和謝長寂的法器,可如今能用尋情,那可能也可以打開這兩者的封印。
不管能不能,她都隻能一試!
她血液流轉得飛快,朝著謝長寂一掌轟去,同時口中誦念咒語,打算解開鎖魂燈封印。
察覺到她要做什麼,謝長寂毫不猶豫,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猛地吻了去。
法陣轟在他身,他悶哼一聲,壓著花向晚抵在身後一張用於供奉的神壇上。
花向晚沒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整個人驚得睜大了眼。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吻著她,左手驟然用力,就將兩人劍絞在一起,花向晚吃痛鬆開,兩把劍便被他一卸下扔到一旁。
她用沒握劍的手砸向他,他一把按住她的手,一麵將她壓到神壇深吻,一麵抓著衣帶狠狠撕下。
裂帛之聲驟響,涼意襲來,花向晚得了機會,從旁邊一把抽過抓住尋情,果斷抵在謝長寂脖頸。
他也在同時停住動作,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