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鎮乾的目光像是會撕咬。
一寸寸剝開眼前人的皮肉, 想看清其下究竟是何種妖魔鬼怪。
蔣星毫無所覺,在他懷裡胡亂蹭動著要親吻。
褚鎮乾不回應,他就故意盈了淚在眼中,可憐兮兮地望著對方, 咬著唇喊皇叔。
褚鎮乾:“蔣星。”
青年馴服地回應了一聲, 像隻小貓咪一樣在他懷中舒展一下身體, 四肢緊緊纏著他,不再躁動。
眼瞼半闔, 嘴角含著笑意, 顯然是快睡著了。
然而攝政王不會讓他如此輕易安眠。
褚鎮乾輕輕撫摸他頭發,將飽含危險的疑問掩蓋在溫柔語調下。
“在後莊裡見了誰?”
蔣星動了動,褚鎮乾看見了他一刹那僵直的脊骨。
他並不想嚇到這隻外域來的漂亮貓咪, “不是說不怕我?”
蔣星抬起眼, 睫毛顫抖。
褚鎮乾的麵容在醉酒後的視野裡看不清晰。
男人俯身親吻他鼻梁,“同樣是死罪, 怎麼問你身份時就答得坦蕩?”
他們挨得太近了。
呼吸不分彼此, 甚至心跳都能從那一小塊相貼的皮膚中互相傳達。
蔣星:“是……”
褚鎮乾的視線太鋒利。他閉了閉眼, 埋入對方懷中, 小聲說:“見了個附近的獵戶。”
怕褚鎮乾不信,他還補充道:“他帶我去了後山的一個山洞, 裡麵有獵具和皮毛,皇叔一查便知。”
“獵戶。”
褚鎮乾淡淡重複,扯得蔣星心驚膽戰。
“本王知道了。”
青年身體先是一僵,後來就如春冰化水般柔軟下來。
“皇叔故意嚇我。”蔣星抱怨道, 隔著衣物貼上褚鎮乾心口,“您的心跳好慢。”
“習武之人本當如此。”
卻是半點不曾為蔣星動容失衡。
即便是在馬車上,褚鎮乾呼吸依然是平穩悠長。
蔣星眉宇間的失落快溢出來了。
褚鎮乾胸膛微動, 似乎在笑。
蔣星更加不滿,劫後餘生的心亂作一團,“明明……我和皇叔在一起,時時刻刻都……”
褚鎮乾不語,青年人半遮半掩地訴說情愫,也不知幾分真幾分假。
心跳?若是因為怕死,也能心律失衡。
他輕捏蔣星後頸皮肉,青年不滿地推了下他,輕輕嗚咽。
“唔,好像捏貓咪。”
蔣星突然道:“皇叔之前說養過貓。它還在嗎?”
青年眼眸乍然點亮,摩拳擦掌想要見見貓。
褚鎮乾:“已死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壽終正寢。”
說完,褚鎮乾自己都有些好笑。
那貓是好吃好喝養大的。可他方才竟會為了蔣星看法,特意加上此貓未守苦楚。
就是人也沒這待遇。
說到底還是蔣星問了貓,沒問人。
也許哪天問了人,褚鎮乾也會說說自己是如何對待此人,惡人之死一筆帶過,善人則得將其賞賜細細說清楚。
就為蔣星看自己是個“好人”。
褚鎮乾何時如此在意過他人看法,隨口挑開話題:“貓是沒了,倒是西夷去年曾送來一頭猛獸。通身雪白,身披黑紋。”
蔣星驚呼:“白老虎!”
褚鎮乾:“想看嗎?”
蔣星狠狠點頭,抱著褚鎮乾胳膊祈求,“皇叔,這會兒才下午,大貓在哪?我想看看它。”
回府車駕自然轉了向,往著京郊百獸園去。
周敬雲喝了半壇子酒,麵不改色,脫了鎧甲讓侍從端著,底衫鬆垮,還真有幾分風流態勢。可惜一開口便知道這人是個十足十的莽夫。
焦煥因做錯了事,被罰留下反省,此時正默默用藥粉塗抹臉上傷處。
周敬雲大笑道:“就為這?”
焦煥深感惱怒,道:“你若見過他……”他打了個寒顫,“就說不出這種話了。
“本將哪裡沒見過他!”周敬雲瞪大眼,一拍桌子,“他在那車廂裡頭……”
他聲音漸弱,焦煥皺眉道:“你說什麼?”
周敬雲左右張望,壓低聲音道:“不管怎麼說,我不信。”
這焦煥杞人憂天,說什麼蔣星不像個普通人。周敬雲笑噴了。
若蔣星不是個普通人,作甚要入這龍潭虎穴。若不是恰巧得了王爺喜愛,昨夜就該屍骨無存了吧?
皇帝暴怒之下,恐怕還得命攝政王將西夷王庭掀了。
不過,唯有一點疑慮。
周敬雲摸著下巴,“你說,西夷人五大三粗,他怎麼就跟個,跟個……”
他好半天說不出來,心一橫,道:“跟個妖精似的!”
可不是嘛,便是中原世家子弟,也沒有哪個像他那樣柔軟精致的。
焦煥和這莽夫說不清楚,歎道:“有一件事……我還沒告訴王爺。”
周敬雲奇道:“你還會瞞事兒了?快快說來與本將聽聽。”
焦煥:“昨天夜裡,我對蔣星動了殺念。”
“然後呢?”
“我按著刀。”焦煥表情複雜,緩緩拔出月白刀身,上頭映出他惶然的臉。
“我按著刀,蔣星突然看過來。用手劃了他自己的脖子。”
周敬雲頓感無語:“就這?”
焦煥怒道:“這還不夠?!”
他打個寒噤,“簡直……就像鬼一樣。”
周敬雲知道這小子滿心偏見了,一拍酒壺,“得了,喝酒。”
焦煥悶頭連喝三杯,腦子卻越發清明。
“肯定有問題。”他篤定道,“不信我們走著瞧。”
周敬雲:“王爺就沒探過他內力?”
“並無內力。”
“身上首飾可有□□?”
“並無。”
周敬雲想了想,小聲說:“可學過西域合.歡功法?”
焦煥手一抖,怒喝:“周敬雲!”
他三人算是軍營從小混到大的交情,隻不過焦煥願意做褚鎮乾陰影中的刀,而周敬雲更愛征戰沙場。
“看,你又不知道,這才是該提醒王爺的地方。”周敬雲得意洋洋,“據說合……”
焦煥忍無可忍,一掌掀了桌子,“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