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弱和罪過。
蔣星披著祭司袍, 仍覺得陣陣寒意從衣服縫隙侵襲身體,帶走本就所剩不多的溫度。
夜裡真冷。他恍惚地想著,如果赫提斯在, 應該會用尾巴牢牢卷著自己, 藏在翅膀底下, 一點兒風都吹不到。
亞力克:“你還好嗎?”
“謝謝。”蔣星搖搖頭, 眉宇間倉惶的神情不知所蹤。他衣袍破爛,乾脆撕下其中一塊不曾被龍舔臟的布料, 用魔法浸濕了,一點點擦去臉上雜亂的水漬。
他本生了副天生就該在女神座下侍奉的麵容,清水洗滌後,更是擦去了惡魔留下的所有痕跡, 重新恢複了最初的聖潔優雅。
“騎士們怎麼樣?”
蔣星直起身體, 輕輕掙開亞力克的攙扶, 祭司上下打量他一眼,默默後退半步, “他們會處理好。”
青年似乎一下子脫胎換骨了。
不,應該是變回了本來的模樣。
即便衣衫襤褸, 渾身狼狽。他僅僅是單手握著袍子領口,脊背清瘦卻挺直, 下頜微抬, 依然有身著法神衣袍,與魔物戰鬥時的翩然自若。
亞力克暗想,果然魔物害人不淺,生生把一個神明忠實的仆從變得軟弱可欺。
好在魔龍已死,短時間內無法再凝聚身體,想來蔣星可以利用這段空暇淨化內心的墮.落。
騎士們麵對燎原大火毫不慌張, 訓練有素地分成小隊圍剿火焰,不過赫提斯留下的報複火焰顯然滿是怨氣與怒火,用儘辦法也無法撲滅。
蔣星神情微動,“我來試試。”
亞力克對待他的態度軟和許多,甚至有了幾分尊敬。
“請。”
蔣星瞥他一眼,抬起右手,點點星光在指尖彙聚。
“光明魔法?”亞力克若有所思,“莫非這火焰隻是它的外表,實際上仍然是魔物留下的汙染麼?”
蔣星輕聲道:“看看就知道了。”
星光射向天際,如之前赫提斯噴出的火焰那樣炸開,灑向草原每一個角落。
他的魔力已經被汙染了,但蔣星莫名相信,此時施展出的魔法絕對不會有差錯。
果然,灼熱駭人的魔焰在遇到星光碎屑後瞬間馴服,二者糾纏片刻便一同消失。
草原上再次回到一片黑暗。
亞力克看了看天色,道:“我讓人重新給你搭帳篷,好好休息,明天很累。”
一頭魔龍就讓他們手足無措,深入地峽後隻會更加凶險。
蔣星輕輕頷首。
亞力克:“他是誰?”
蔣星微怔,“你說龍?”
“有靈智的魔龍,我印象中並沒有關於他的記載。”亞力克側首,“你喊他的名字了嗎?我似乎聽見了。”
蔣星搖頭:“他沒有告訴我名字,那隻是我給他取的稱呼。”
“他隻說自己來自地峽,是一頭魔龍,”蔣星道,表情平靜,“平時他可以變小,但並不能變成人形。”
一直是龍的狀態?亞力克眉頭皺起,這麼看對方並不算非常高級的魔物。
他複雜地看了看蔣星,很難想象那頭魔龍對眼前芝蘭玉樹的青年做了什麼。
“好,我知道了。”
蔣星無意與他多談,微微一笑,回到帳篷中。
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一身的唾液還沒洗乾淨。
蔣星嗅了嗅,都是魔氣和赫提斯的味道。
青年有些窘迫,睫毛輕顫著,一點點脫下亂糟糟的衣物,機械地清理好自己。
赫提斯剛才為什麼不反抗呢?
他不自覺地看向地峽方向,歎了口氣。
冷靜下來想,他過去兩天的經曆簡直就像一場混亂的夢境。
魔物、戰鬥和糾纏不休的龍尾。
赫提斯表現得簡直像愛上他了一樣。
魔龍心甘情願為他而死。
即便那並不是真正的死亡。
蔣星細心操控著水流洗淨身體,匆匆擦乾後就鑽進被子裡躺下,強迫自己閉上眼休息。
既然黑暗已經驅逐,那就繼續侍奉女神。
然而他在夢中睜開眼,麵前竟然又是那廳潔白的神殿。
白鴿落在窗前,耳邊有鳥雀鳴叫。
沒有燃燒靈魂的火盆和黑暗。
蔣星立刻抬眼看向神座,可惜上麵空無一人。
鴿子們似乎對他這個陌生麵孔很感興趣,成群結隊地站在一起觀察他,後排的鴿子甚至一腳把前麵擋路的踢下窗沿。
蔣星下意識用魔法托住墜落的白鴿,步履匆匆地走過去接住它。
“沒事吧?”
鴿子縮在他掌心一動不動,黑溜溜的眼睛委屈地望著他。
蔣星擔心它是不是被踢傷了翅膀,乾脆在地上坐下來,將鴿子放在膝頭,柔聲道:“我看看你的翅膀,不要怕。”
窗沿上的鴿子都安靜下來。
陽光落在地上那個青年身上,為他披上一層淺金色的霧紗。
他表情溫柔,看見鴿子攤開翅膀時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的美貌與俗世有著天然的距離感,生來就該放在光明神殿內享受萬人愛慕。
“沒事了。”
小心修複一處掉毛的傷口,蔣星摸摸鴿子的腦袋,“回去吧。”
鴿子卻不走了,在青年膝頭躺平,兩隻小爪子縮在毛絨絨的肚子上。
鳥類與龍有著結構類似的爪子,蔣星情不自禁地碰碰它,笑得彎下眼睛:“好可愛。”
在窗台上看戲的鴿子們突然雞飛狗跳地打鬥起來,羽毛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