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深處，那是一片虛無之地，是一片以偉力切割出來的獨立空間。
它的天空是蔚藍色的，平靜而安然，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歲月靜好。
它的大地卻是皸裂而破碎的，上麵泛著妖異的紅色。甚至地麵上還有隨處可見的惡鬼幽魂，就仿佛傳說中的惡鬼地獄具現化了似的。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環境，卻被縫合雜糅到了一起，詭異又和諧。
無為帶著無念來到了這片空間的中心，那上麵有兩個蒲團，無為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坐在了其中一個上麵。
無念也隨之落座。
兩人相對而座，都沒有率先開口。
良久，無為看著無念目光複雜的道：“還記得你三十年前回到佛宗的情形嗎？”
無念頓了一下，點頭。
“你當時的狀態很差，沒有弟子敢靠近你。我和你幾個師兄卻不能放任你不管，我們想為你療傷，可你攻擊性很強，不等我們靠近你，你就覺得我們要強奪你抱著的那個骨灰壇，我們怎麼解釋你也聽不懂，隻知道豁出命去保護手中的青花瓷小壇。”
“你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兒好肉，佛骨不翼而飛，心頭金血也不見了。甚至神智蒙寐，眼看著就到了墮魔的邊緣。”
“多可笑啊！”無為緩緩轉動手中佛珠，“你可是佛宗千年來飛升的希望，是佛宗的佛子，是注定要成就金身修成佛陀的弟子。”
“可就是這樣的你，卻因為一場小小的紅塵曆練墮落到那樣的境地。”
無為聲音飄渺而遙遠，似在回憶無念的曾經，也似在叩問己身。
“你天賦高絕，佛法精深，是我見過最有可能的成佛的弟子。可這樣的你也仍舊擋不住紅塵劫難的侵蝕。說實話，當時的你給了我很大的震撼和打擊。”
“我開始懷疑自己，開始懷疑佛宗，甚至懷疑佛祖。”
無為看著無念，眸中深處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身具佛骨的你都不能超脫紅塵，那麼我呢？似我這樣的普通佛宗弟子呢？我們又真的可以超脫嗎？”
“師兄多慮了，墮落是我自己的選擇。佛祖從來都是一視同仁的，祂從不會因為天賦就對某個人多加偏愛。那所有的附加條件，都是紅塵俗人自己規定的。”
“哪怕身具佛骨，我也仍舊是個俗人。”無念說的很認真。
無為難受的閉眼：“我明白了，所以你真的徹底放下了佛宗的一切，選擇了那個女人了嗎？”
“是！”無念聲音低沉，語氣堅定。
“那麼……”無為睜開眼睛，“可以告訴我你那場凡塵劫難到底都經曆了什麼嗎？”
“除了方丈和長老，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你同那女子的確切曾經。佛宗弟子中私下流傳的也隻是臆測傳言，你該知道，我是佛宗這一輩的掌事，我必須心中有數，確保你不會因為那女人做出比墮魔更加可怕的事情。”
“我明白了。”無念點頭。
他也緩緩轉動手中佛珠，然後，對著無為娓娓道來：“我在凡界……”
無為和無念的談話仍在繼續，而嬌嬌這邊……
謝無忌茫然又熱切的看著嬌嬌，就仿佛嗅到了肉味的狗一樣，在自己尚未察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憑借本能繞著主人打轉了。
尾巴搖的歡快，吐著舌頭抬著後踢腿恨不得立刻撒尿標記地盤似的。
嬌嬌察覺到了他的本能躁動。
她的麵上純潔懵懂，仿佛一無所知似的不著痕跡的引誘著謝無忌。
“謝劍尊可是修的一往無前的殺戮道？”說這句話的時候，嬌嬌緩緩將自己柔嫩的小手從謝無忌手中抽了出來。
謝無忌抿唇，心頭劃過不舍。
他點頭，神色冷淡中帶著一絲不自知的傲然炫耀：“是，本尊修的是殺戮道。一往無前，一力破萬法，同階中幾乎無敵，便是越階挑戰亦是輕易無比。”
殺戮道幾乎是修真界所有道統中最難的一條路了。
殺戮道的修士從走上這條路起，幾乎就時刻處於生與死的突破中。若是意誌力差的，輕易就能被過盛的殺戮欲望所蒙蔽，成為被殺欲支配的傀儡。
千萬年來，殺戮道的修士幾乎很少有突破元嬰期的。
不說雷劫和心魔比同期其它道統的修士強大太多，就說每次淬煉己身的危險，也很少有人能抗過去。
所以謝無忌也確實有自傲的資本。
因為他是修真界有史以來殺戮道修為最高，根基最穩，最有可能飛升的修士。
這已經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真厲害啊！”似是被謝無忌唬住了，嬌嬌紅唇微張，小巧猩紅的舌尖若隱若現，淡而魅惑的香味緩緩繚繞在謝無忌身周。
“是因為劍骨嗎？”她的目光中滿是好奇。
“可能有劍骨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本尊天賦高絕，修煉刻苦。”說到這裡，謝無忌似是有點卡殼。
雖然他下意識的在嬌嬌麵前表現自己，但事實上他也是第一次這樣自賣自誇，業務還不太熟練。
“那……劍骨有什麼特殊嗎？”嬌嬌遲疑咬唇，“你剛剛說你感覺自己心跳的很快，甚至劍骨也在躁動，但不瞞你說……”
嬌嬌撇開目光，不敢看他：“我也是一樣，我的身體也很不對勁，軟的不像話，就仿佛你對我有著天然的吸引力似的。”
謝無忌心頭狂跳。
他想要努力理解嬌嬌話語中的深意，但因為沒有經驗的原因，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這讓他心頭躁動又狂亂。
“我的這種不對勁同我在凡界喜歡上無念的情形很相似。”嬌嬌仰頭，目光中複雜又無措，“可我們才剛見麵，我甚至還不了解你，我又怎麼會對你產生那種感情呢？”她的語氣中帶著茫然和慌亂。
謝無忌驚愕的定在了原地。
“你說，喜歡？”他腦海中被這兩個字炸的粉碎，甚至無法分辨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了。
“我不知道。”嬌嬌慌亂。
“所以心跳過快是喜歡，肌膚相觸身體酥麻也是喜歡嗎？”謝無忌提煉嬌嬌的意思後舉一反三。
“我不知道。”嬌嬌又搖頭。
“我……”她似是有點後悔自己的自製力，後悔自己為何沒忍住，就這麼大喇喇的說了出來。
“我，我有點不舒服，你出去吧！無念他應該也快要回來了。”嬌嬌下了逐客令。
謝無忌不滿，可卻又舍不得讓嬌嬌為難。
是的，他此時還是沒有弄懂自己對嬌嬌的感情，卻還是本能的以嬌嬌的選擇為先了。
他從袖裡乾坤中掏出了一個儲物袋遞給嬌嬌：“這裡麵是一些比較溫和的天材地寶，送，送給你。身體不舒服也要多休息，那我就先出去了。”說完，謝無忌就磨磨蹭蹭的離開了浮屠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