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抖得厲害,嬌嬌甚至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聲，一聲一聲，似要震碎胸腔蹦出來似的。
他們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周身是嘈雜的宮女太監和侍衛,他們都在奮力救火。
火光蓽撥聲不斷響起，伴隨的是不堪重負小麵積宮殿被燒塌的倒地聲。
良久,還是百裡昭先忍不住了，他死死的扣住嬌嬌細軟的腰肢，出口的聲音啞的嚇人：“你真的,嚇死我了。”
“你真的會為我擔心嗎？”嬌嬌推拒著他的胸膛,仰著小腦袋抬頭看他。
【若真的還在乎我，會為我擔心,為何這幾日會故意疏遠我？害我忐忑？】
“對不起。”聽到嬌嬌質問的心聲,百裡昭隻覺得自己心臟仿佛被大手攥緊，狠狠揉搓，疼的他差點呼吸不上來。
“您是陛下,是富有四海禦極天下的聖人，如何能對我這個不識好歹的裕王妃說對不起呢？”
【嗬！假惺惺？豈知不是心中對我有隙？將我身邊的人弄走，派個板正的老嬤嬤看著我？怎麼，要磋磨我嗎？】
【若不是我豁得出來，用縱火逼你,是不是等我死在這裡，你才能再次想起我？】
不是這樣的！百裡昭百口莫辯。
他緊緊的盯著嬌嬌的雙眼：“嬌嬌，我這幾日不見你,不是我移情彆戀，也不是我故意想要給你難堪。實在是因為……”
他說的很認真：“我有一些事情沒想通，有一些想法驟然被推翻而一時無法麵對。是我懦弱逃避,卻害的你胡思亂想。”
【他這是，什麼意思？為何我竟然覺得他意有所指？】
嬌嬌也冷靜了下來。
想了想，她還是不希望同百裡昭繼續深究番話。
她推開百裡昭，抹了抹臉頰，轉身背對著他：“你說的什麼我不明白，我隻知道，你這幾日將我不明不白的留在這裡，卻又宿在蘭芷宮。”
“嗬！”嬌嬌譏諷的笑了，“這裡是你的後宮，她們都是你的女人，你宿在哪裡其實都跟我沒關係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在我還在你身邊的時候，去找那個所謂的我的替身。你將我置於何地，又將蘭嬪置於何地？”
說到這裡，嬌嬌轉身：“陛下，不管你是真的愛重我也好，還是假的愛重我也好。我都接受不了一個不尊重我的男人。對我來說，若要給我愛，便給我全部，缺了一絲我都不稀罕。所以現在……”
嬌嬌一字一頓：“陛下，我想出宮！”
“不行！”百裡昭下意識阻攔。
“不行？”嬌嬌歪頭，神色竟然有一瞬間的天真，“為何不行呢？你若是將我繼續留在這裡，拿什麼借口呢？調養身體嗎？可你的寢宮已經被燒的不能住人了。可除了你的寢宮，你又想將我安置在何處呢？你真正的後宮嗎？嗬嗬！我堂堂裕王妃，卻像個禁臠一樣無名無份的被你安置在自己的後宮。前朝諸臣如何看待我，天下萬民如何看待我？”
“還是說？”嬌嬌語氣冷了下來，“你故意的，你想逼我去死？”
嬌嬌這句誅心之言仿若雷霆炸的百裡昭五內俱焚。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嬌嬌：“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不是我這樣想，是你沒給我安全感。百裡昭……”嬌嬌叫他，“你是天子，你就是嘴上說的再好聽，你實際上也無法共情一個身不由己的女人。說實話，我剛開始其實是被你打動了幾分的，可這幾天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我沒有安全感，我現在隻想出宮，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說到這裡，嬌嬌的聲音驟然柔和了下來。
剛開始有被他打動嗎？百裡昭理智上知道這隻是嬌嬌隨口一說，很可能又是騙他的，可感情上卻還是想要相信。
他看向一旁尚未熄滅的宮殿，火光和焦黑並行，他幾乎不敢相信嬌嬌之前還住在裡麵。
但凡她晚出來一步，他是不是就要徹底失去她了。
隻這樣一想，他就怕的渾身發抖，如墜冰窟，隻覺得便是用天下陪葬，也無所謂了。
他知道，他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他現在不想想她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對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裕王之死是不是她所為。
他隻想讓她活著，留在他身邊陪著他，其它一切都無所謂了。
死亡真的太可怕了，它可以阻隔一切，便是天子也無能為力。
所以……
“好！”百裡昭上前幾步愛憐的捧住了嬌嬌的小腦袋，“你先回裕王府，等寢宮重建了，我再重新接你回來。到時候……”到時候什麼，他沒說，嬌嬌也懶得問。
嬌嬌帶著百裡昭分派給她的人離開了皇宮，百裡昭目送嬌嬌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
就在他轉身回去處理這次寢宮被燒後續事宜時，李晴蘭不顧阻攔的闖了進來。
“蘭嬪？”百裡昭皺眉看著她。
看到她，他就想起了之前同嬌嬌的那番分歧。
所謂正主和替身！
“陛下！”李晴蘭擔憂的看著百裡昭，“臣妾擔心您，您還好嗎？臣妾看到寢宮被燒成那樣，隻覺得後怕不已。”
百裡昭此時懶的應付他：“朕很好，寢宮燒起來的時候朕又沒有在裡麵，如何會受傷。”
“這就好！”李晴蘭低聲喃喃。
【幸虧沒事，不然，我寧願隨您一起去了。隻是……】
【聽說這次寢宮是裕王妃故意縱火。陛下您那麼愛重裕王妃，裕王妃卻如此膽大包天，火燒皇宮的罪名太重，您要如何徹底封鎖流言才能讓裕王妃徹底脫身呢？】
【隻恨我人小言輕，不能幫到您，隻能看著您為此殫精竭慮……】
是啊！雖然皇宮是他的地方，可嬌嬌燒的太突然，總會有一些不利於她的流言蜚語傳出去的。
嬌嬌那麼驕傲強硬，又如何能受的住那些攻擊？
想到這裡，百裡昭突然看向李晴蘭，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淡惡意。
“陛下，您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臣妾做嗎？”李晴蘭問的小心翼翼。
“是！”百裡昭放下禦筆，緩緩走到李晴蘭麵前，“蘭嬪，你是否真的很愛朕。”
“陛下。”李晴蘭雙眸濕潤，她似是說不清此時是個什麼感覺，隻覺得心頭酸軟異常，“自陛下將臣妾帶進宮時起，臣妾就對陛下情根深種了。”
“那麼，你可願意為朕做一件事情？”
“隻要能夠幫到陛下的，臣妾願意！”李晴蘭表情認真。虔誠的仿佛隨時可以將自己獻祭給神明的祭品似的，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孤勇。
“好！”百裡昭終於舍得對李晴蘭露出個溫和的表情了。
但還不等李晴蘭仔細思索，就聽百裡昭高聲道：“來人，將蘭嬪壓下去。蘭嬪霍亂後宮，因為嫉恨裕王妃，竟然裝作裕王妃的樣子縱火燒宮，罪不容誅！”
他的聲音冷酷無情，李晴蘭隻覺得耳朵轟鳴。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說出這樣一番殘忍的話？
“陛下，我……”她慌亂的想要上前抓住百裡昭的衣袖，卻被百裡昭後退一步給揮退了。
“大膽賤婢，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認罪嗎？”百裡昭再次厲嗬。
百裡昭話音剛落，李晴蘭就被隨後進來的侍衛給摁住了。
她發髻散亂，整個人仿佛被暴雨摧折的曇花似的，悠悠盛開卻又瞬間凋零。
她看著百裡昭，雙目中是深切的痛苦：“陛下，若是您的要求，臣妾願意為您認罪。隻是，臣妾想知道，對您來說，臣妾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