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女人香縈繞在鼻尖,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紅唇,或者是為了哄騙她去醫院,或者是一時受了蠱惑,他目光閃爍地對上她的眼睛,模棱兩可地答:“那得先破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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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青跟賀星原去了家附近的市一院,排隊掛號的時候碰見了熟人。
其實說熟也算不上熟,就是蘇灩上次介紹給林深青的那個心理醫生,羅菲。她穿著白大褂,正在門診大廳跟一個病人說話。
“羅醫生?”等她說完話,林深青主動招呼。
羅菲看見她,插著兜走過來:“是林小姐啊,來看病嗎?”又看看她身邊的賀星原,“男朋友?”
“啊,不是,備胎。”林深青答了她的後一問。
賀星原:“……”
羅菲莞爾一笑,一指掛號台:“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掛我的號,我先回科室了。”
林深青點點頭,目送她離開,跟身前的賀星原感慨:“醫院真是小,一會兒不會還來吧?”
他回過頭:“來什麼?”
“我爺爺在這兒住院呢,萬一碰上了,你可彆說我是來看病的啊,他不知道我出事故那事。”
賀星原皺皺眉:“爺爺怎麼了?”
“腦溢血。”林深青覷了覷他,“叫這麼親切,想做我爺爺孫女婿啊?”
小時候這麼叫慣了,一時嘴快,賀星原立刻搖頭:“當然不是。”
不是就不是唄,加個“當然”得是多不想?
林深青似乎對他的反應很失望:“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正房的備胎不是好備胎。看來我得找個想的。”
賀星原嘴唇緊抿成一線,過了會兒說:“隨便你。”然後把她的病曆本遞給掛號處,微微彎下腰說,“你好,掛精神科。”
卻沒想到林深青是個行動派,原本打算掛羅菲的號,就因為這麼一茬改變了主意,從他身後探出腦袋:“護士,能不能挑醫生啊?”
“是要掛專家號嗎?”
她搖搖頭:“是要掛那種能勾起人看病欲望的,男醫生的號。”
“呃……”對方顯然有點為難。
賀星原皺著眉回頭看她:“彆鬨。”
“我沒鬨呀,如果醫生長得好看點,我會更加積極配合治療的。”
“那給您掛何醫生的號吧。”掛號處的護士脾氣好,也沒不耐煩,反而朝她靦腆一笑,“他是咱們院草。”
林深青拍拍賀星原,用那種“老鄉見老鄉”的驚喜語氣說:“這麼巧,跟你一個級彆的。”
賀星原麵無表情,拿起單子轉身上樓。
林深青笑著跟在他身後,沒走兩步聽見一句“深青啊”,臉上表情微微一僵。
樓梯上,伺候林爺爺的保姆徐姨站在那裡,一眼看見了她。
賀星原也停住了腳步。
狹路相逢,躲不過去,林深青上前問:“徐姨,你在門診大樓乾嘛呢?”
徐姨對她笑笑:“老爺子讓我拿了兩瓶酒來謝謝主治醫生。你這是怎麼了,來看醫生嗎?”
這個徐姨在林家做事好些年了,跟林爺爺相當親近,說是保姆,對林深青來講也算半個長輩。
不好不答,她隻得說:“沒呢,不是我。”說著扯扯身邊的賀星原,笑了笑,“我陪朋友來的。”
看她神色不太自然,徐姨精明上了,嘴上“哦”著,眼睛卻往賀星原手裡的掛號單瞟。
林深青頭疼,擋了擋:“哎,徐姨,他臉皮薄,您彆看了!”
徐姨和賀星原同時一愣。
她壓低了聲:“得了那種沒麵子的病,誰想叫人知道呀。”
“……”
賀星原瞠目看她,剛要說什麼,被林深青一把掐住了後腰。
他眉頭緊蹙地去抓她手。
兩人的手背在身後掰扯著較起勁來。
徐姨沒發現兩人這點小動作,顯然不好意思追問了:“那我先回病房了。”
林深青笑容得體:“好。”
等人走了,賀星原一把撒開她:“胡說八道什麼呢?”
林深青甩了甩被他摳疼的手,覷著他:“反正也不做孫女婿,這麼氣急敗壞乾什麼?”
賀星原黑著臉掉頭就走。
林深青小跑幾步追上去:“哎你不會真不行吧?”
賀星原咬著牙停步回頭:“林深青。”
這麼優美的一個名字,硬是被他叫出了凶神惡煞的味道,林深青聳聳肩,閉嘴了。
賀星原的身體和表情一起靜止了。
他是看她那麼單薄地蜷在那裡,不忍心坐視不理才來的,可真來了,又不知到底怎麼做。
他沒哄過人,倒是記憶裡被她哄過。
其實也記不清具體了,那時候太小,隻隱約記得她把他哄睡以後跟大人邀功,結果歡歡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驚醒了,嚇得他哇哇大哭。
她這個姐姐,說起來著實當得不太稱職,與其講那時候是在照顧弟弟,不如說是“玩小孩”。
給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發卡紮小辮,把學校裡的小姐妹叫來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給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進了她嘴裡;喂他吃糖,非要他親她臉蛋,親一口給一顆,最後沒分沒寸地喂到他蛀牙……
這些都還隻是他記得的。聽媽媽說,在他記事之前,她還有很多壯舉。
可就是這樣一個姐姐,卻讓他記了那麼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學抽煙,店裡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煙,他隻盯著“深青”兩個字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