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您這意思,深青不知道這事?”
“當然不能給她知道!她跟路家人關係多好啊,親爸親媽親弟弟似的,歡歡喜喜慶生的日子,出了這種事……後來她問起,我就說他們舉家搬去港城了,沒留聯係方式,反正都是見不著麵的人了,就當存個念想吧。”
徐姨也跟著歎了口氣:“您啊,明明對她關心得很,偏偏嘴上不認……”
*
同一時刻的門診大樓,林深青正在拒絕治療。
何鈺鬆解釋:“自主治療當然也是一種方式,但藥物的作用同樣是必要的。”
她搖頭:“除了吃藥,其他什麼都可以。”
“那這樣,你把這份評估報告和整合療法的相關建議拿回去看看,如果光靠自主治療看得見效果,可以暫時不使用藥物。”
林深青點點頭接過來。
何鈺鬆又說:“另外還有個題外話。”
“嗯?”
“我們科羅醫生前陣子成立了一個PTSD的項目研究小組,你的症狀比較典型,作為病例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她想問問你是不是願意。”
林深青眨眨眼:“什麼意思,要拿我去做實驗麼?”
他笑著搖頭:“隻是跟蹤你的病情。”
“那我也不當小白鼠。”
何鈺鬆倒也並不意外這個答案:“沒關係,我會替你拒絕羅醫生的。”說完朝門外看了眼,“賀先生呢?我跟他單獨聊兩句。”
林深青自動退避,讓賀星原進了門。
何鈺鬆把她拒絕藥物治療的態度說明了一下,然後說:“創傷後應激障礙是比較複雜多變的病種,可能並發其他類似焦慮、抑鬱的病症,現階段強迫她吃藥也許適得其反,我建議一步步來,從她能接受的方式開始。”
“但關於她不肯接受藥物治療的原因,如果你能夠了解到,最好儘快反饋給我。”
賀星原點頭說“好”,接走了林深青。從門診大樓出來以後,她依然談笑風生,看不出異常。
他開著車問她:“為什麼不肯吃藥?”
她語出驚人:“那種藥副作用都很大的,我要是性|欲減退,沒高潮了怎麼辦?”
“……”賀星原差點沒拿穩方向盤。
為了完成何鈺鬆的叮囑,他選擇正麵剛,把這件事當作學術問題看待,過了會兒問:“你最近……有這個需求嗎?”
林深青答得理所當然:“這難道不是女人每天都有的需求麼?”
賀星原陷入了沉默,加速開到白麓灣,讓她先下車回家休息,然後去附近買晚飯。
林深青坦然接受他的一切照顧,羅列了一大堆菜單,連佛跳牆這種繁瑣到極致的菜都點上了。
賀星原用最快的速度買齊所有菜,打包回到白麓灣也已經過了一個多鐘頭。他知道她因為失眠食欲減退,根本吃不了這麼多,不曉得她又搞什麼鬼。
電子門在三天前就輸入了他的指紋。他直接進了客廳,發現她不在,怕她在臥室睡覺,放輕了腳步上樓。
結果就聽見了浴室傳來的水聲,還有摻雜在裡麵的微弱哭聲。
他心下一沉,上前敲門:“怎麼了?”
沒人應答,但水聲和哭聲都沒停。
他再敲一次:“林深青?”
她還是沒答。他嘗試擰把手,發現門從裡麵被鎖上了。
賀星原有那麼一瞬大腦急劇缺氧,再下手就用上了砸門的力道:“你開門,出什麼事了你跟我說。”
林深青還是不應。
他等了等,剛要轉頭去找開|鎖工具,門卻“啪嗒”一聲被打開了。
林深青沒在哭了,垂著眼站在他麵前。
淋浴間的蓮蓬頭被開到最大,但她穿著衣服,並沒有在洗澡。
她的意圖,好像隻是想拿水聲掩蓋哭聲。
賀星原知道她為什麼要用佛跳牆支開他了。
胸口像被千斤重的石頭壓迫,他突然覺得喘個氣都很費勁。
默了默,他擠進浴室把水關了,扶著她的肩問:“怎麼了?”
林深青低著頭一聲不吭。
他把她拉進臥室,讓她坐在床邊,屈膝蹲在她麵前,仰著頭放輕聲問:“為什麼哭?是因為剛才在醫院拿到的確診報告嗎?”
這個角度,林深青的視線避無可避。她呆滯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開口:“我會不會也被抓進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