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山的時候快，下山的時候大家夥速度也不慢，一進營子剛剛還聊得熱鬨的大家夥兒們做鳥獸散，急匆匆的便往隊部去集合。
五月份莊稼剛剛種下去，玉米長得倒是不快，但地裡的草卻是每天都在瘋長。於是從莊稼種下地的那一天起，鄉親們每天都要乾的活兒就是拔草。
葉清霜的戶口還在上豐營子，下豐營子的農活她是不用乾的。
葉文蘭跟葉文智在鄉裡念書，今天正好是周末，葉老太太年紀大了，在不是特彆忙的時候，她就在家裡操持一家子的吃喝用度。
大伯娘跟葉大伯一前一後的拿著水壺出門，葉老頭去找人把葉清霜的戶口挪下來。
葉老太太拉著葉清霜上屋子裡，一進門她就哭上了。
打葉三柱跟沙美鳳她一點痛快都沒得到，反而覺得心裡難受得很。
葉老太太從炕琴上拿出一個針線筐，裡麵世一件鵝黃色的做了一半的衣服：“每年啊，我都會給你跟文蘭做兩身衣裳，你的衣裳每次都是讓你三嬸兒給你送上去的。每次你三嬸兒從上頭回來，我都會問她你好不好，你三嬸兒每次都說好。”
葉老太太不是個傻子，今天她說起每年給葉清霜送衣服的事情葉清霜沒有一點反應，她就猜到了，這兩身衣服葉清霜沒有收到。
葉清霜頓了頓，道：“我沒有在葉三柱家見到過她。”
上下營子住著，葉清霜是認識葉三嬸兒的，她也見過葉三嬸兒往上豐營子去，但她們並沒有什麼交集，有時候就算是在路上遇到了，葉三嬸兒也不愛搭理她。
葉老太太聽見這句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她隻是摸摸葉清霜的頭，然後跟她道：“沒事兒，以前是爺爺奶奶對不住你，現在你回來了，爺爺奶奶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葉清霜朝葉老太太柔柔的笑。
葉老太太也沒了做針線的心情，她在炕琴裡摸了摸，摸出一把鑰匙來：“走，奶奶帶你去看看你的住處。”
葉清霜在此刻終於安心。她雖然知道老葉家把她留在家裡了，可沒有安排具體住處給她，她心裡始終都覺得不安。
葉老太太帶著葉清霜往西廂房去，然後從西廂房麵前路過，朝著門口的地方去，葉清霜的心裡咯噔一下：“奶，我不跟文蘭住一起嗎？”
西廂房的窗戶開著，葉文蘭正坐在其中一間屋子裡抓耳撓腮的寫作業。
葉老太太往西廂房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你不跟她們一起住。”
西廂房跟大門口的邊上，有一道平時鎖起來的小門，葉老太太拿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鎖，拉著葉清霜走進了這道門裡。
這是一個很小很小的院落，正房有兩間，沒有東西廂房，院子裡除了留出來供人走動的一條路外，都種滿了菜，牆邊長了些雜草，開著花花綠綠的小花。
葉老太太打開正房的門，一進門就是一個灶台，連接另外一間房子的門就在灶台邊上，屋子裡堆著大大小小的一些雜物，卻並不雜亂。
葉老太太望著這間狹小的屋子，略帶著一些感慨的道：“這是你爸爸蓋的房子。你爸爸走了以後，這間屋子就空了下來。”
葉清霜還真不知道她爸爸有這麼一間房子，沙美鳳也從來沒有說起過。
裡屋是一個前炕，並不大，上麵鋪著用蘆葦編織成的草席。
“以前啊，這是一片荒地，你爸爸上初中那會兒回來跟我們說，想要在這裡蓋上兩間房子。我跟你爺爺就讓他隨便折騰。”
“他折騰了三年，從打地基到打泥磚再到把房子一點點蓋起來，他用了三年。”
“跟你媽結婚以後，他們就搬到了這間屋子來住。我就經常在想，要是當初不那麼隨著你爸爸，你媽也帶不走你。”
葉玉成常年不在家，沙美鳳單獨在這裡住著，不僅給了沙美鳳跟葉三柱不清不楚的機會，也給了沙美鳳不聲不響帶走葉清霜的時間。
葉老太太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後悔當年同意葉玉成蓋這間屋子。
但這是他留下來的唯一財產，哪怕葉三嬸兒無數次說想要過來住，葉老太太都沒同意。她一直想把這間屋子留給葉清霜，哪怕可能葉清霜這輩子也不會回來。
葉清霜已經不記得葉玉成長什麼樣了，可在這一刻，她坐到葉老太太的邊上，將頭靠在葉老太太的肩膀上，跟葉老太太一起懷念葉玉成。
隔壁院子傳來說話聲，葉老太太跟葉清霜道：“隔壁是知青院，裡麵住著四五個知青，你應該都認識，之前他們還上上豐營子去教過掃盲班。”
葉清霜一下便高興了起來，她往隔壁看：“我認識我認識，楊姐姐可好了，我當時跟著她學習，她還送了一個日記本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