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出來攔我?你知道了什麼?”裴墨玉站在安全通道的門邊,抱臂看著靠牆的金南駿。
“我都知道了,”金南駿靜靜地看著她,“你將要做的,以及你這麼做的理由。”
裴墨玉腮邊的肌肉繃緊了點,她語氣硬邦邦的:“既然知道,那你不應該阻止我。”
“我做不到,我不能看著你毀了你自己。”金南駿直起身,目光緊緊地鎖著裴墨玉,“拜托,不要這樣做,你覺得你這樣,我能高興嗎?”
裴墨玉撇過臉,不看他:“你不用管,我心裡有數。”
金南駿看她又是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心裡又氣又急。
“你有數,你有什麼數?你根本沒有考慮自己,你隻是在自我毀滅。”
裴墨玉閉了閉眼,說話有些難受:“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應得的。拜托你不要管了好不好?你就不能當作看不見嗎?”
她望著金南駿,眼神也開始痛苦。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為什麼我怎麼做你們都不滿意,為什麼你們都逼我……”她漸漸蹲下了身,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壓力,脊背被壓垮。
她的人生從來都不由她,媽媽告訴她她注定孤單一生,巫巫告訴她一切都錯了,金南駿又告訴她不要毀了自己。
為什麼所有人都來逼她呢?她到底要怎麼做,他們才會滿意?
金南駿終於意識到,自己把裴墨玉逼得太狠了。他心疼地展開雙臂將人抱住,懷裡的人像沒有重量,仿佛一陣風就會把她吹跑。
金南駿把人抱在懷裡,心裡也不踏實,生怕她會不見:“墨墨,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那麼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我隻是不想看見你受委屈。”
“為什麼我們兩個人的人生,一定要建立在對方的苦難之上呢?”金南駿無法接受這樣的事,“為什麼一定要犧牲一個?你就真的那麼相信命運嗎?”
裴墨玉抬起通紅的雙眼,情緒鎮定了些。
“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金南駿堅定地道,“你那麼優秀,怎麼可能是這樣的命運?”
裴墨玉有些恍惚,低聲道:“因為我是被詛咒的人啊……”
金南駿扣著她的肩膀,心裡疼極了。
“什麼被詛咒的人,不要這麼說。”他將裴墨玉的臉捧在掌心中,溫柔地注視著她道:“你不是,你是接受我祝福的人。”
裴墨玉忽然有點想哭。
她靠入了金南駿的懷裡,臉貼著他的胸膛。
在她早就被寫好的人生裡,隻有這一個人是意外。
如果她的人生裡不是出現了一個他,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理由苟延殘喘地活著。
*
裴墨玉再次醒來的時候,人進了醫院。
朱奉春就守在她床前,見她醒了焦急地問:“墨玉,醒了,感覺怎麼樣?”
意識漸漸蘇醒,裴墨玉迷茫地問了一句:“我怎麼了?”
“你昏倒了,”朱奉春心疼不已,“我就說你最近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吧,你看這……”
他不敢把人說得太狠,說了一句又不說了。
裴墨玉很是驚訝,失去意識昏倒這種事,她還從來沒有過。
她撐著手從床上坐起,出了口氣:“我沒事,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
朱奉春:“……”
夭壽了,這孩子把昏倒當睡覺?
“你……”朱奉春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給我自己注意點!接下來的行程都給推了,安心在家休息兩天。”
他還是難得在她麵前這麼強勢,裴墨玉嘴角掛著笑意,心裡有些溫暖。
“好,就聽我們奉春的,你都這麼說了,我哪敢不聽啊。”裴墨玉哄他道。
朱奉春被那一聲“奉春”鬨得沒了脾氣,笑著嗔了一聲:“沒大沒小。”
病房門從外麵推開,首先出現的是一束花,隨後是韓盛銘高大的身影。
“怎麼回事?怎麼把自己弄進醫院了?”
裴墨玉一見他就斂了笑,“不勞你費心,你是來看我掛了沒有的嗎?”
朱奉春看不過去說了一句:“人家好心好意來看你,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他衝韓盛銘笑笑:“這孩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韓代表莫怪。你們先聊,我去給墨玉弄點吃的。”
韓盛銘點了點頭,等朱奉春出去,他才看向病床上的裴墨玉。
裴墨玉被他盯著打量了幾眼,毛了:“看什麼看。”
“看你這狼狽的樣子,難得一見,我當然要仔細欣賞。”韓盛銘永遠端著一副正經臉,說著最欠扁的話。
裴墨玉被他說得開始懷疑自己的形象,又不好意思在他麵前照鏡子,隻能恨恨地瞪著他。
“花給你,既然看過了我就先走了,忙得很。”仿佛就是來走個過場,並不是很在意裴墨玉的樣子。
落在裴墨玉眼裡就是在炫耀自己生意做得大,貴人事忙。她一把搶過了花,不客氣地道:“趕緊滾吧你。”
韓盛銘聳了聳肩,走到門口又停下:“你媽還不知道……要告訴她嗎?”
裴墨玉看著手裡嬌豔的玫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提她乾嘛,我們早就已經當彼此死了。”
韓盛銘沉默了一陣,隨後離開了病房。
裴墨玉沒什麼事,醫生做過檢查後就放她出院了。
她回了自己家,金秀敏這時還沒放學,家裡隻有巫巫一隻貓。
“行了,你們先走吧。”打發走森川和黛西之後,她終於有空開始興師問罪了。
“金南駿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告訴他的?”
“他跑去阻止你了?”巫巫不答反問。聽它這語氣,仿佛還挺欣慰。
裴墨玉眼眸微眯,一股衝擊力將巫巫撞飛,之後它優雅落地。
“你什麼意思?玩我嗎?”裴墨玉大為光火。
她本來就因為不得不聽她的已經很不爽了,沒想到她還像看戲一樣的愚弄她。
“彆這麼激動嘛,我隻是想幫你而已。”巫巫一點都不心虛,還是那副溫柔的調子。
裴墨玉冷笑,“幫我?幫倒忙的幫我?”
“你看,至少你得到了金南駿的真心啊。”巫巫說得理直氣壯,“你為他付出這麼多,他要是不知道那多遺憾。至少你知道了,他心裡是有你的,你在他心目中甚至排在事業前頭。你們相互為了對方而犧牲,這多感人啊。”
裴墨玉氣得咬牙切齒:“用你多管閒事!現在弄成這樣,讓我怎麼收場?”
“這你就得問他了,”巫巫好整以暇地道,“怎麼收場,你們可以商量著來,但是我不建議你背著他自做主張。”
裴墨玉的怒火一滯,聽到這話,似有明悟。
若是金南駿最後才知道,估計也會跟當初的她一樣,自責痛苦吧。
她自以為是地將一切扛在了自己身上,卻忽略了金南駿的心情。
晚上,金南駿過來了。
還是金秀敏給他開的門,他問:“墨玉呢?”
“在房間裡睡覺呢。”金秀敏聲音壓得很低,像是生怕驚動了誰。
金南駿詫異:“在睡覺?”
“是啊,我回來就一直躺著。”
不是說失眠嗎?難道好了?
金南駿也跟著壓低聲音道:“我進去看看。”
房間裡,裴墨玉果然側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熟睡。
金南駿躡手躡腳地慢慢走近,俯低身看了看她的睡顏。裴墨玉長睫卷翹,一副毫不設防的樣子,與清醒時的她很不一樣。
金南駿本隻打算看看,這一看,又忍不住上了手。
他輕輕地拂了拂裴墨玉的劉海,手剛落在她白玉般的麵頰上,裴墨玉就睜開了眼睛。
“你沒睡著啊?”金南駿訕訕地收回了手。
裴墨玉忍不住笑道:“我想看看,你趁我睡著會做什麼。沒想到你這麼不老實。”
她的笑,無疑對金南駿是種縱容。
金南駿忍不住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子,“身體好點了嗎?”
“已經沒事了,這次是意外,我身體向來很好。”
金南駿見她這副不知悔改的樣子,咬牙切齒地捏住了她的臉:“你再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意外就會更多。”
裴墨玉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你敢捏我的臉?”
她抬手也捏住了金南駿的臉,金南駿的臉被她扯得變形,樣子太滑稽,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彆鬨了,”金南駿拿下她的手,卻沒有鬆開:“我跟你說過的話,你要放在心上。彆讓我為你擔心,知道嗎?”
裴墨玉看著他的手,忽然用力地反扣住了他的,抬頭在他驚訝的眼神中道:“我也跟你說認真的,我不會停止現在做的事。”
金南駿立時就生氣了,語氣沉冷地問:“你非要這樣嗎?”
“你聽我說,”裴墨玉又把他鬆開的手抓了回來,“我想要把人生還給你,不僅是為了你,是我不想再這樣生活下去了。”
裴墨玉咬了咬唇,低垂的眸光晦澀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