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汐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泡完藥浴的, 她隻知道疼,千刀萬剮般的疼。
那不是疼痛耐力訓練,而是犯了族規受到的噬骨鑽心的懲罰。她乾的事,她可以不承認,三姑奶奶和爺爺也替她瞞下了, 可他們心裡跟明鏡似的, 她違反祖族, 就會受到處罰。
她隻能咬緊牙關生生忍受著, 不斷地在心裡對自己說隻需要熬一個時辰就好了, 她受過三年的訓練,熬得住。
然而, 疼痛抽空了她的力氣,也模糊了她的意識, 痛得她昏昏沉沉的, 唯一的感覺就是火燒火燎刀割針紮般的痛。
她想,三姑奶奶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沒有讓她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下受完這一個時辰的痛楚。隻要再加一味藥材或者是一根銀針輕輕地紮進穴位中,她能在意識極度清晰的情況下去體會這種痛感。
張汐顏以為是三姑奶奶手下留情,卻不知道她隻泡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有血順著口鼻往下滴,身子軟軟的滑往浴桶底, 被三姑奶奶一把撈住抱出浴桶時已經意識模糊了。
三姑奶奶將手指搭在張汐顏的脈搏上, 驚得雙眼圓瞪,倏地扭頭,淩厲如電的目光看向柳雨。
柳雨嚇得打個激靈,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張汐顏的身邊,問,“泡暈了嗎?”她朝張汐顏看去,隻見張汐顏被泡得渾身通紅,手、腳和身子就連嘴唇都在顫抖,眼睛半閉,隻留下一條縫,目光沒有焦距。她就算是個半調子也看出來,這是出事了,頓時急了,趕緊說:“我去叫人,您家誰的醫術最好?”她不等三姑奶奶回答,立即跑去敲張老觀主的門。關鍵時候,親爺爺總比這把張汐顏折騰出事的三姑奶奶靠譜的吧。
她這一通叫門,把原本就覺輕的兩個老人都叫起來了,連大嫂都忙不迭地起身過來查看情況。
三姑奶奶先讓大嫂打水來給張汐顏洗澡,把身上沾的藥汁清乾淨,之後再施針穩住情況,又張老觀主開藥,讓大嫂去熬藥。
柳雨特彆留意了下張汐顏胸前的花神蠱,她原本想著再不濟還有花神蠱保命,然後發現原本占據整個心臟處的花神蠱縮成拇指大小的一團一動也不動。
三姑奶奶用金針渡穴手法,把張汐顏紮得如同刺蝟。
張汐顏原本被泡得渾身通紅,就連臉頰都是紅的,等泡出來的熱氣褪去,臉色變得慘白,就連嘴唇都沒了血色,氣息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柳雨揪心地難受,很怕張汐顏出事,更怕自己再慌裡出錯,強行讓自己冷靜鎮定,守在旁邊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三姑奶奶收了針,枯瘦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柳雨,沉聲說,“你把她中花神蠱後的事詳詳細細一點不漏地告訴我,一絲都不準漏。”
柳雨迅速清理思路,儘量簡明扼要地把從張汐顏中蠱自己滅蠱到她倆從九黎會館離開的經過說清楚,但她能說得清楚的很有限,因為她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她不記得張汐顏第一次是怎麼中的蠱,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帶著張汐顏找到黎未的了。她隻記得她帶著花集村的人連夜出山,然後是黎未抱著張汐顏跳進蠱池,她又看到一棵樹和很多花神蠱,她也記不清樹長什麼樣了,隻記得到處都是花神蠱,之後就是醒過來的時候張汐顏已經躺到了會館的床上,她坐在沙發上,她記得她守了張汐顏一個多月,但又好像隻守了兩三天。
“哦,對了,我們後來見過張長壽大師,張汐顏和她爸在書房裡關上門聊地很久,張汐顏還說她爸給她檢查過,確診她沒精神病。”
三姑奶奶當即起身去給張長壽打電話,詢問張汐顏的情況。
張長壽對於張汐顏中蠱後的事隻了解大概經過,細節並不清楚,不過對於張汐顏的身體狀況倒是心裡有數。他告訴三姑奶奶,“沒什麼大礙,精神狀態和心誌都沒受蠱影響,就是氣血有些虧損,養養就好了。三姑,出什麼事了嗎?”
三姑奶奶說:“身子太虛,藥效過猛,沒扛住,再加上鑽心透骨草折騰得厲害了點,雪上加霜,而且她體內沉積的毒素挺多,一下子全激發出來。這會兒暈過去了,我估計後麵還得有一場高燒,不過這也是排毒的正常現象。”她頓了下,說:“長壽,你仔細想想,她有沒有跟你提過暴瘦,瘦成我這樣的情況?”
張長壽說:“這我不太清楚,她是昏迷中‘看’見的,千年光陰彈指過,什麼都是匆匆一瞥,很難看仔細。三姑,正好我有批藥材要親自送回去,我明天上午出發回老宅。我先掛了。哦,對了,她不是送了蠱胎回去嗎,要是有什麼危險或閃失,記得給她用上。”
三姑奶奶“嗯”了聲,掛了電話。
張汐顏的情況這麼嚴重,她現在隻擔心一點,沉積在張汐顏體內的不是毒素。
三姑奶奶回到張汐顏的臥室,問柳雨,“在你送她去找黎未的這段路上,她一直昏迷著?”
柳雨點頭,說:“是,一直沒醒。”
三姑奶奶問,“你給她喂過什麼沒有?這個很重要,一定要照實說,一點都不漏。”
柳雨說:“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