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爾貧民窟地區。
黑暗逼仄的小屋之中,似乎傳來了一陣陣咳嗽的聲音。
燭火微微的跳動著,映照著爬滿了蛛網的牆角,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腐爛氣息。
在那一張慘白的床上,一個形容枯槁的白人女人躺在那裡。
她的頭發微微垂落著,原本應該是最為溫暖的色澤,此刻卻像是已經枯死了的麥田。
“咳……咳……”
那個女人不斷的咳嗽著,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他麵前尚且年幼的小兒子。
“你快死了。”
一道淡淡的聲音慢慢響起。
少年的聲音透著冷漠的力度。
就仿佛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並不是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人體模型。
“你快死了。”
蘇銳再一次重複的說道。
“我知道。”
那個麵部蒼老的女人無力的說著,突然伸出了手指。
她的手指非常的細,已經到了嚴重不健康的地步,甚至能夠看到那青色的血管……
繞是如此,女人卻仍然牢牢地禁錮著蘇銳的手,就仿佛麵前的人是她唯一的一塊浮木。
“蘇……蘇……去找你的父親,去找你的父親……告訴他……我從來都沒有忘過他……告訴他……我可以原諒他的一切……”
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女人的臉上浮現出了異樣的光彩,就仿佛她重新年輕了二十歲一般。
“告訴他……如果他願意的話……我還可以做他的情婦……我還可以做他的愛人……!”
——真是一個瘋子。
蘇銳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諷刺的笑容。
——那個人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你的存在……並且他一直把這裡的一切,當作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汙點。
蘇銳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記憶。
準確的說,他是穿越過來的。
…………
這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時代。
蘇銳在這具身體剛剛出生的時候,就穿越了過來,隻是那個時候他的意識因為穿越陷入了混沌。
而當他真正清醒的時候,他看見的就是這個女人被打得渾身是血,抱著他哭的畫麵。
他還記得在那模糊的畫麵之中,有一雙幾乎是纖塵不染的皮鞋出現了在他的麵前。
他聽到的是一個冷漠機械的聲音。
那個人,是他父親的心腹與鷹犬。
“教父大人曾經說過……他最討厭有人不聽話,私自想為他生下孩子。”
“這個孩子,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上帝決定好了他的命運——他注定要被處理掉。”
記憶中的那雙如同鷹一般銳利的雙眸,就這樣在自己的身體上掃視著。
“——何況是妓.女的孩子。”
——何況是妓.女的孩子。
這句話中輕蔑的語氣,深深的刻在了蘇銳的腦海之中,讓他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
——何況……是妓.女的孩子。
…………
畫麵慢慢的倒轉,蘇銳把自己的情緒重新抽取了出來。
蘇銳輕輕瞥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晶黑色的瞳仁裡什麼都沒有映下。
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不可能。”
“他不會承認你是他的愛人,也不會承認我是他的孩子。”
“而我,也不認為他是我的父親——永遠。”
蘇銳微微的垂下了眼眸。
他的睫毛生得非常的好看,在那張細瘦蒼白而又顯得極其脆弱的臉龐上,投下了鴉羽一般的剪影。
聽到了蘇銳這句話後,白人女人就像是一個戳破了氣的皮球,發出了犀利的尖叫聲!
“不可能!”
“他愛我!他說了他愛我!”
她開始用力抽打著蘇銳,臉上突然布滿了扭曲的情緒,“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的存在,一切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你這個賤種,你是魔鬼的子嗣……”
“——就是你毀掉了我的生活……!”
蘇銳臉上仍然帶著無動於衷的神情,女人快死了,所以她的力道也沒看上去的那麼恐怖,隻是給他的皮膚表層帶來了些許疼痛感。
這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在蘇銳清醒過來沒多久,身體剛剛康複的時候,就被他躺在床上的名義上的母親,逼著在工廠裡做苦工。
而在巴德爾這個最底層的地方,童工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如果有一瞬的磨蹭和遲疑,就會招來一頓鞭打,所以他的身體其實已經習慣了疼痛。
過了許久,白人女人似乎打得累了,她不斷喘著粗氣,話語之中帶著一抹懇求的語氣。
“蘇……我的孩子,我求求你……去找他吧,去找你的父親吧,告訴他……我真的很想他。”
而就在這個女人快要咽氣的時候,少年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抹奇異的笑容。
他笑起來的樣子,顯得格外的好看,帶著一種不知世事般的純善,“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去找他的,媽媽。”
女人的眼瞳猛的縮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喜悅和不敢置信湧上了她的心頭,而就在她要安詳的閉上眼睛,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的時候,她看見她的小兒子慢慢的俯下了腰,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
“我會走到他的麵前,走到那個我名義上的父親的麵前……”
“我會把那雙鋥亮的皮鞋碾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