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光慢慢的消散, 黎明將至,形狀古樸的馬車在莊園之外緩緩地停下。
古斯塔夫公爵有些疲憊的從馬車之上走了下來, 他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 微薄的嘴唇之中溢出了一聲淡淡的歎息。
——昨夜的議會談判,讓他的額角都隱隱作痛。
作為一名普通的貴族,雖然古斯塔夫公爵擁有著非同尋常的智慧, 但是他的身體條件卻並不怎麼允許他像掌握著超凡能力的巫師和術士一樣,能夠在神經時刻繃緊的狀態下,不眠不休的探討會議要義。
隻是,現在特利斯城市的情況緊迫,即使他的身體狀態並沒有那麼的良好,他也隻能強迫自己, 從昨天下午連續開了整整十四個小時的會議。
他現在隻想好好的……躺在柔軟的大床之上,把自己所有的思緒都埋在被褥之中。
就在古斯塔夫公爵走下馬車的時候, 那極為忠誠的管家老人就已經恭敬的守在了他的身旁,手上拿著溫熱的毛巾。
“莊園之內,一切都沒有什麼問題吧?”
古斯塔夫公爵問道。
“沒有任何的問題。”
管家鞠躬說道。
眉梢輕輕一挑,腦海之中掠過了在那個花園之中,對他仰望著輕聲告白的深棕發“少女”。
在那個角度之下,她的眼瞳之中就仿佛是附著這個世界最輕靈的星子, 連塵埃都不曾落進。
——她沒有那麼的喜歡他。
古斯塔夫在心裡是如此的確定。
——自己也同樣如此。
——之所以反常地留下她, 僅僅是因為……在她的身旁, 能夠得到很久以前都不曾得到過的安寧。
——僅僅如此。
閉了閉眼睛, 古斯塔夫臉上的神情仍然顯得冷漠無比, “他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吧?”
麵容壓低著,在老人彎腰的角度之下,公爵大人並沒有看見,管家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奇異的笑容。
他的聲音仍然顯得無比的刻板而又忠誠,“少爺,並沒有。”
點了點頭,古斯塔夫公爵伸出拐杖敲了敲地麵,走了進去。
冷漠的聲音在空氣中徘徊著……
“如果發現她有問題的話……”
“——把她【處理】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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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秒一秒地推移,晨光已經慢慢的滲透了進來,原本藏匿在黑暗之中的古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喚醒了一般,仆人們開始準備著早點,在看到公爵大人那蒼白的臉色之後,又更改了計劃。
——他現在更需要的是睡眠。
侍從輕輕地將臥室的門用鑰匙把鎖打開之後退到了一邊,古斯塔夫隨意的揮了揮手,讓他離開之後,便走了進去。
而當他腳踩在地麵上的時候,他就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空氣之中就仿佛是氤氳著一種……從來都不曾聞到過的,淡淡的香氣。
公爵大人停下了腳步。
思索著將守衛在極短的時間叫進來的可行性,古斯塔夫公爵最後還是邁開了步伐,走過了那擋住著他的視線的轉角。
而他現在所看見的,是一幅頗有些朦朧的畫作。
房間的窗簾拉得並沒有那麼的緊密,一絲朦朧的光就這麼透了進來,照在那躺在床上,神情顯得有些痛苦的男孩身上。
深棕色的假發就這樣被扔在了一旁,原本柔順的黑色短發露了出來,輕輕的垂落在了眉眼之上,顯得稚氣而又乖順。
湊近一看,眉眼精致的幾乎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和普通的白種人有著些許不同的柔和輪廓……仿佛是最傑出的山水畫,所點綴出來的傑作。
古斯塔夫公爵的視線幾乎是凝住了。
他看著那躺在床上的男孩,原本精準冰冷宛如特利斯工廠之中最精美的機床一般的大腦,也在此刻停滯住了。
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聲音。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一下又一下,清晰得不可思議。
——這個男孩……他……是誰?
而在不到一秒的時間之後,他的眉頭又緩緩的鬆了開來,恢複了理智和冷靜。
古斯塔夫公爵輕輕地瞥了一眼床上的假發。
“果然……你瞞我的東西還很多啊。”
“不僅僅是羅曼家族的貴族小姐……還有……”
慢慢走了過去,單手撐在蓬鬆柔軟的大床之上,古斯塔夫的嘴唇輕揚,弧度很快又墜落下午,視線宛如實物一般的遊走在了少年的肌膚之上。
然後,輕輕的俯下身子,吻住了少年那微翹的喉結——在陽光之下,它就像是最精致不過的藝術品。
“我可愛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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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仿佛遊走的很近,又仿佛很遠。
蘇銳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像是藏著個時鐘,在嗡嗡的作響,明明已經感覺到那個宛如惡魔一般瘋狂的男人就這樣離去了,但是他還是睜不開眼睛。
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就仿佛是枯竭了一般,疲倦得讓他無法動彈。
他甚至都沒有辦法,聯係被他藏在意識世界之中的小團子拉莫,讓它治療自己。
——太累了……一切都太累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蘇銳感覺到像是有什麼人,正在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太陽穴,動作十分的輕柔,溫和細膩得就仿佛是想要撫平自己眉間的所有褶皺。
——……是誰?
他睜不開眼睛。
緊接著,一雙手又夾住了自己的鼻尖,動作很輕,像是在玩鬨,卻又把力度控製得剛剛好,單純地讓自己無法呼吸。
“唔…………”
求生的本能,讓蘇銳隻能茫茫然然地順從著……張開自己的嘴唇。
柔軟的舌頭就這樣鑽了進來。
把黑發少年最渴求的氧氣都送了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隨著那溫柔的安撫,蘇銳感覺到自己頭腦之中的脹痛,也在慢慢的消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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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裝癖的羅曼‘小姐’,你醒了麼?”
在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之後,蘇銳看到的,是古斯塔夫公爵放大了的,麵無表情的臉龐。
他的眉眼之中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嘴角抿得很重,似乎帶著很深的厭惡,尤其是在正對著著自己麵龐的時候。
——糟糕……自己被魔術師摘下的假發?!
蘇銳猛地察覺到了什麼,伸出摸了摸自己的腦後,隻是在感覺到自己清爽的短發之後,抿了抿嘴唇。
和昨晚那身份詭異的魔術師不同。
偽裝成“古斯塔夫公爵”的男人,明顯來到莊園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正因為如此,他的心裡藏著一定的顧慮,所以昨晚才沒有和蘇銳起較大的衝突。
然而,古斯塔夫公爵就不同了。
他的身份地位,是明麵上的。
在巴伐利亞莊園之中,他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之上,如果說他想要在蘇銳的真實性彆和真實身份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話,有無數種方法。
——關鍵在於對方想不想。
蘇銳並沒有放過古斯塔夫麵上的神情,
少年的目光停留在公爵大人的眼眸之上。。
他在思索一件事情。
——如果古斯塔夫公爵對女人不感興趣的話……在看到他是男性的時候,是否也產生了同樣濃重的厭惡感?
——如果因此而不悅的話,從這個莊園之中,被驅逐出去似乎是最小的懲罰。
——地下室中……那藏著謎團的奧古斯丁的棺材,就是最好的印證。
——那裡,似乎可以再放一副。
蘇銳的的視線攀附在了古斯塔夫公爵的肩膀上,他在思考,如果這個時候,靠巧勁遏製住公爵大人的命脈的話,挾持著他,從莊園之中闖出去,發送信號讓守在不遠處的弗朗西斯接應他的話……這件事完成的可能性有多少。
感受到少年微含著殺意,在遊離的視線之後,古斯塔夫並沒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