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小孩兒似的,頑皮的很。
她這副樣子和宮內時的安靜完全不同。不遠處男人正思索棋路,裴崢抬起頭來看著,卻看見了不遠處那道紫色的身影。江嫋正攔住魚兒去路,麵上展了些笑顏,卻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回過頭去便見青袍青年隔著長亭遠遠看著她,不由微微怔愣。
他們隔太遠,江嫋看不清男人表情,想了想,最終卻還是衝他笑了笑。
江垣修棋子落下便見裴崢收回了目光,看了眼遠處正玩的開心的女孩,心中柔軟,嘴上卻道:“七娘向來如此,陛下見笑了。”他語氣縱容。
裴崢拿著白子的手頓了頓:“太傅不必試探孤,阿嫋如何,孤自是知道的。”他這時不再喚她卿卿,反倒喚了阿嫋。
江嫋剛入宮時他怕陛下因三娘之事遷怒於她,又擔心她身子不好,難以在宮中生存。如今見她一切尚好,不由鬆了口氣。這才想起下車時陛下看七娘的眼神來。
他教習裴崢多年,即便是他年少慕艾對江姝有意時也不曾這般看過她。他看向那孩子時,目光不自覺軟了下來。
江垣修心知肚明卻沒有點破。
帝王恩寵虛無縹緲,縱使有一時卻不可長久一世。裴崢現在宮中隻有江嫋一人,可以後呢?他自小疼愛她,將她護在掌心,那時也曾想過讓她不要出嫁,就這樣在家中一輩子也好。可世事弄人,那個孩子終究進了宮。
白子落下,棋局已定,江垣修感歎:“陛下青出於藍。”
裴崢撚棋輕笑:“太傅想必有話說。”他知這一局棋隻是引子,果然見男人撩起衣袍跪下。
“臣確實有話說。”江垣修微微俯身對帝王道:“臣此後願傾江氏之力輔佐陛下,但請陛下善待臣女,日後若是七娘不得陛下喜歡,也望陛下能允許臣將她接出宮來。”他頓了頓,又看了眼遠處亭台:“她身體不好,本也沒多少時日的。”
這林中隻有他們兩人,裴崢拿著棋子的手頓了頓。原本散漫的眸光略沉,不知為何,他聽到時日無多這幾個字便覺分外刺耳。
她在宮中一直很聽話,他倒忘了她有心疾一事。
青年斂目淡笑:“太傅多慮,阿嫋在宮中一日,孤便會護著她一日。孤一生崢嶸見血無數,想必閻王也不敢從孤手中奪人。”他語氣清淡卻自有威勢。
江垣修頓了頓,不再多言。
他們聊了很長時間,江嫋便也玩了許久,直到池塘裡的魚兒都跑到彆處才有些喪氣。
“我離開數月,便連它們也不認識我了。”她語氣感歎,卻並無不開心。
冬兒笑了笑,接過漁網。
天已經快暗下去了,江嫋知道她要離開了。此後再來又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姑姑,替我照顧好父親。”女孩兒聲音溫軟,卻沒有回過頭去。
冬兒應了聲:“陛下對姑娘好嗎?”她忽然輕聲問。
江嫋抱臂笑了笑:“陛下對七娘很好。”
曹直腳步頓了頓,抬頭望見麵前帝王,果然見他眉頭微鬆,眼底帶了絲笑意。
江嫋在橋邊站了很久,直到天涼了有些發抖。剛準備叫冬兒去拿件衣服來,便覺肩上一陣暖意。
男人指根扳指一眼就叫人認出來。
“陛下。”她有些驚訝男人什麼時候來的。
裴崢係上帶子後才鬆手,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趣味兒道:“卿卿看風景看的認真,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孤的。”
他眸光似笑非笑,江嫋臉紅了紅。卻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握著刀神色隱忍的男人。
葉淩雲想到昨日來到府中人的話,心慢慢沉了下來。
“葉將軍,是繼續忍著還是博一把,決定權在你手中。”男人笑著將令牌放在他手中。
安王已死,餘孽卻未儘數剿滅。他們之所以能找上葉淩雲,不過是因為知道他與江嫋的關係。
裴崢常年在宮中,今晚是唯一的機會。
他們以江嫋為誘,葉淩雲明知此事犯上,卻也難得有些猶豫。
夜晚馬車出了深巷。坊間熱鬨,江嫋從未見過這等盛景,一時間有些好奇,不由揭開簾子瞧著。
“那是什麼?”小攤邊小販舉著吆喝,花瓣的樣式很是彆致。
曹直在車旁看了眼解釋道:“回夫人,是河燈,置於河中用於祈願的。”
江嫋點了點頭,收回目光來。侍衛剛要駕車繼續前行,卻聽一直閉目的帝王淡淡道:“停下吧。”
江嫋回過頭去便被人拉起手:“卿卿不是喜歡河燈嗎?今夜既已出來,便去放了吧。”男人目光溫和卻不容拒絕。
江嫋在攤邊等著,看著男人親自去買,過了會兒便見他回來。
“陛下怎知我剛才看的是哪個?”江嫋看著手中河燈有些欣喜。
“我與卿卿心有靈犀。”裴崢調笑道。
江嫋耳尖微紅,不再說話。
河邊人多,裴崢揮退了隨行的眾人。“你們在這兒等著吧。”曹直應了聲,便見帝王拉著夫人離去。
葉淩雲眯了眯眼,在人群湧動時也順勢失蹤。
河邊:江嫋提筆在河燈內寫了一行小字,她用梵語寫的,大抵也是一些祈求平安的話。
河燈順著岸邊漂下,很快消失不見。
江嫋笑了笑,慢慢站起身來,卻見對麵裴崢麵色忽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