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來遞給輪椅上的青年,微微有些猶豫:“這銀針好似在哪裡見過。”
寧風玉指尖摩挲著銀針,眸光略深了些。
這銀針確實很熟悉。
江嫋及笄那年他入北海取玄鐵采天銀鍛造而成。那隻鐲子,足足費了六月時間才湊夠一切材料。
當年那小女孩生來沒有仙根,在崇尚實力的寧氏幾乎便如恥辱一般。她父親覺得她有辱門楣,便讓她隨母親姓江。寧風玉覺她可憐,平日裡也照拂一些。因此特地打造了那可以藏暗器的鐲子來給她防身,卻沒想她會誤會,後來竟生出那般心思來。
影子看著那鐲子,慢慢也想起來了。
“這不是您當年為大小姐打造的彩環嗎?”他恍然大悟,又突然止住了話題。顯然是想到兩人當年的那番糾葛來,一時不敢再說。
旁人不知,寧家人卻知道:當年江嫋之所以在與皇室聯姻途中逃跑,便是因為心慕……心慕自己的小叔叔風玉公子,被拒之後才一怒之下孤身闖蓬萊天梯。
院中靜靜地,青年低頭咳嗽了聲,過了很久才道:“走吧。”
影子跟隨寧風玉多年,這時竟也有些摸不透他的情緒,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吞了下去,推著輪椅慢慢離開。
半碧崖上:容亭抽出鞭子,踢開旁邊擋路的山獸。他步伐不離江嫋半步,始終將她護在身側。一時倒有些分不出誰是師父,誰是徒弟了。
趁著他目光不在這兒,刀疤大漢小心捅了旁邊瘦子一下,傳聲道:“你真要將生枯草分給他們?”
瘦子眯了眯眼:“如果正好三株就給他們一個,如果少了……”生枯草極為稀少,往往懸崖之上才有一兩株,這種好東西人當然都有私心。他眼中凶光微掩,刀疤男便已經明白了。
兩人互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他們自以為隱秘,卻不想一旁江嫋早已看在眼中。係統想說話,又記起那日的教訓,慢慢閉上了嘴。
說話間幾人已到了山崖邊。半碧崖上一半青山一半雪,而交界之處,便是生枯草生長的地方。
“誰先下去。”瘦子皺眉道。
江嫋笑了笑:“為公平起見,我們各派一個人。”
刀疤大漢看了眼,見瘦子示意,於是道:“那便我與這位小道友一起去吧。你們二位在崖上等候。”
容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兩人抓住藤條縱身一躍,頃刻間便已消失在雲海裡。
江嫋坐在崖邊的石頭上等著。
那瘦子也不說話,隻是雙目緊盯著雲海。
生枯草旁有伴生靈蛇,容亭費了好大勁聯合刀疤大漢殺了靈蛇,撥開藤蔓進去時,卻沒注意到身邊男人微變的臉色。
那裡麵隻有一株生枯草,早在容亭還與靈蛇糾纏時他便已經看到了。
少年剛進去卻發覺有些不對,回過頭來便見一道刀芒直逼眼前。
而崖邊,瘦子也收到了消息。
“他們好像找到了,但遇到了些麻煩,我們也下去看一看吧。”他忽然道。
他雖不知江嫋底細,但憑借今天早上這一手也不敢小瞧她。因此麵上不動聲色,藏在袖中的指尖卻動了動,準備等她過來後趁機偷襲。
江嫋眼中冷淡,慢慢勾起了唇角,卻依舊溫聲道:“我看看。”
她故意隨他意站在懸崖前。男人心中一喜,藏在袖中的匕首慢慢露出邊角。
那雲霧中出現了一道渾身是血的人影,殺了刀疤大漢後容亭想到那瘦子也有問題,便連忙抓住藤條上來。便看見穿著朱紅錦袍的姑娘站在崖邊,而身後帶/毒/的/匕/首/已經近在眼前。
“小心!”他瞳孔微縮,卻看見那美人在/匕/首/靠近的一刻回過頭去,卻由於慣性腳下無力倒入了雲海中。
容亭心神俱震,想要接住卻終究還是距離太遠。
崖邊男人眼中剛露出一絲笑意卻突然頓住,雪蓮香氣拂過鼻尖,一隻纖弱的手直直插入他心臟。
“你笑的太早了,不過障眼法而已。”她聲音溫柔,可惜那人已經無法說話了。
少年鬆了口氣,抓住藤蔓猛地躍上來,看見地上的血腥場景麵不改色。
“生枯草隻有一株,已經拿到了。”他看著江嫋,微微停了一下:“你……剛才沒事吧?”
容亭平日裡雖冷漠,卻也隻是不善言辭而已。江嫋看見了她掉下山崖時少年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我沒事。”
她腳下是屍體,白皙的指尖也滴著血,任誰見了都要生出寒意,可容亭心中卻莫名一暖。這是他入這蓬萊以來第一次有人對他真的好。
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手帕來,替她將指間血跡一一擦淨。少年動作溫柔,像是在擦拭珍寶一般。
他不過十八歲,個頭卻已經比江嫋高出不少。氣質沉峻,認真起來眉眼也煞是好看。江嫋垂眸看著那隻手,慢慢將頭靠在他肩上。
過了很久太陽已經落山了,容亭收了手道:“師父,我們走吧。”
“好。”這是他第一次叫人師父,也是江嫋第一次當彆人師父,一切都再自然不過。
白馬踏過半碧入雪,江嫋任由少年牽著,慢慢勾起了唇角。